天還沒亮,北唐烈就出了毒人窟,剛回到逐鹿殿還沒坐下,逍遙騎傳令而來:“王爺的內傷是時候調息了,還請移步西偏殿。”

北唐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隻怕療傷是小,盤問是大!他這兩日一直不在王府,借口去了皇宮,沒想到自己剛回來,逍遙侯不給喘息的機會,便要興師問罪了。

進了西偏殿,傅匡正好打坐結束,鷹眸暗沉的睜開,看著麵色好轉的北唐烈。冷笑一聲:“看來你的傷也沒什麽大礙。”

北唐烈淡漠道:“侄兒知道侯爺身子也不好,自然不敢叨擾侯爺給我療傷,以免傷了根基。”

一提到受傷,傅匡一肚子氣。沒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兩日前敗得一幹二淨,都要感謝自己這個好侄兒呢!

“想不到你我舅侄幾年不見,你已經不弱我當年。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啊!如果你母妃還在世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估計也就欣慰了。”傅匡說著誇讚的話,但是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一樣,可見被自己侄子陰了,確實讓他有些難看。

北唐烈自顧自的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冷言道:“那麽我還要多虧侯爺的成全,要不是你當初逼死顧卿,也不會有現在的我!”

“那麽你就更不應該讓她繼續留在你的身邊!”傅匡虎目一瞪:“我可以答應你,放那個女人走!不再追究任何責任,你也答應舅舅,好好當你的皇帝!”

北唐烈喝茶的動作一頓,反而嗤笑一聲:“前皇後的意思可是風王即位,跟我這個烈王可沒有半點關係!”

“你應該知道你更適合當這個皇帝,你父皇已經擬好詔書,隻等著你接受大周,你現在還惦記著那些做什麽?”傅匡聞言大怒,此次出山不隻是為了那個女人的事情,更多的是勸解北唐烈稱帝。大周隻有落在賢能明君手上,即便沒有南朝的寶藏,也能相安無事。而且,這個皇帝還流著傅家的血脈,隻有如此,傅家才能昌盛。

可是,北唐烈將這大好江山,不屑一顧!

北唐烈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奇寒:“我身子骨弱,侯爺切莫嚇到本王啊!我答應了前皇後不會即位,便不會做這個皇帝。如果侯爺覺得北唐風不適合,還有北唐忠和秀世子,再不濟,青玉也可以。雖年幼,卻聰慧心明,定是好皇帝。”

“你……”

傅匡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一拍桌子,怒道:“不當皇帝也可以,但是你父皇會放過顧卿嗎?你是他的兒子,你存了什麽樣的心思,他會不知道?你自以為做的周密,李墨蕭引看不出什麽,難道你父皇也如同那些傻子一般,任由你的小伎倆嗎?”

“他如果敢傷害顧卿一根毫毛,大周若是後繼無人也不要怪我心狠!”手中的瓷杯應聲而碎,化成了無數白色粉末墜落下來。

傅匡有一瞬間的心驚,他看過來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不顧及一點血脈情分!

佛擋殺佛,魔擋殺魔!他放過我,我也不會為難他!半壁江山已經夠了他賜給我的生命之恩。現在我的命隻屬於顧卿一人!”

傅匡沉默了,原本小瞧北唐烈的心思也端正起來,眼前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子,要智謀有智謀,要心狠有心狠。但是……他們都沒有資格要求什麽了。

從當初送他去南朝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放棄這個皇子的準備,現在諸多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

看著傅匡啞口無言,他冷冷的站起身,深邃的眼眸吞噬一切:“侯爺覺得歸隱安逸的很好,那麽就最好一輩子不要出來!”

出了西偏殿,侯在外麵多時的踏月恭敬的說道:“陳曦姑娘已經不吃不喝兩天了,王爺要是再不去看看,隻怕鐵打的人也撐不住了。”

北唐烈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是在逼迫本王?”

踏月搖搖頭:“王爺去看看吧,陳曦姑娘也是個可憐人。”

“她,的確是個可憐人!”北唐烈突然揚唇一笑,笑容有些詭異。他反而看著踏月:“你跟著本王,失去了最親愛的姑娘,你可曾後悔?”

踏月目光澄亮:“屬下從不後悔,但是隻求王爺答應我一件事。”

“說。”

“王爺,此番事情結束,無論王妃回不回來,還請王爺準許我去完成一件事。我欠了香兒姑娘一條命,我想還給她。”踏月扳著一張臉嚴肅的說道。

北唐烈拍拍他的肩膀:“你比本王有勇氣,本王欠了她的可沒勇氣還。”

“誰?王妃嗎?”踏月抬起眼眸,疑惑的看著北唐烈。

他看向遠方,說道:“從此以後,生死無論,她的身邊都有我。”

“啊?”腦袋比較直的踏月有些理解不了。

北唐烈沉默片刻,才說道:“昭陽殿那邊隨便怎麽鬧,都不許放人出來。”

踏月點頭:“屬下遵命。”

北唐烈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底暗潮湧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

而此時的天劍山莊,書房內一片死寂,蕭引臉上戲謔的笑容消失不見,反而怒發衝冠。沒想到他竟然被北唐烈擺了一道,現在烈王府固若金湯,根本探不到任何消息,讓他怎能不擔憂顧卿的安慰?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來報:“莊主,山下有逍遙侯的人請求麵見莊主!”

李墨眉頭一跳,緊閉的眼眸瞬間睜開,爆射出駭人的目光,沉聲問道:“誰?”

“無雙公子傅景落!”

蕭引眉頭一皺,看了李墨一眼:“他沒有去找傅匡,來這裏做什麽?”兩人上次約定,牽製住逍遙侯後,兩人便沒了關係,沒想到竟然主動找上門來?

“傅公子說,能救出莊主想救之人。”門外的侍衛高聲說道。

“他能救顧卿?”蕭引詫異的說道。

李墨沉聲道:“請他上來。不論是誰,隻要有一線機會,我都不會放棄的!”

腳下,白袍顫動,步步仿佛是一朵白蓮悠然綻放。傅景落被人請到了書房,臉上依舊溫和,但是眉心微微蹙起,謫仙一樣的人物,竟然也有凝眉不展的時候。

屋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良久,傅景落才淡然的說道:“不禁顧卿危險,隻怕大家也要擔心自己的安危。南朝人正在傾巢出動,在荊州整頓,隻怕為了冥陰節十月朔了。”

蕭引微微皺眉,不解的看著他:“你什麽意思?南朝舊部一直在荊州,怎麽會出動?”

“你不想惦記著前朝寶藏,但是蔣叔卻一心想要複辟南齊,你按兵不動,但是他做不到。我來之前正好遇到了遠在荊州的探子,動作太大,讓人不知道都難啊!”

“傅景落,我不關心皇陵寶藏,你既然說能救顧卿,那就請你說說如何去救?”

傅景落看了眼李墨深沉的麵色,有些急不可耐,笑了笑:“我既然來了,自然有著十二分的把握。我們必須在冥陰節之前將她救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你們兩個擋下我父親和逍遙二十六騎,北唐烈和顧卿交給我。”

“這個沒問題,上次我們的人都沒有損失,這次想必也可以。隻是你一個人……”李墨點頭道,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傅景落笑笑:“隻怕沒人比我更適合潛入王府了!”

三人商議了一個多時辰,才各自散去。傅景落站在高高的山巔之上,俯瞰山腳,皇城就在不遠處,顯得富麗堂皇,仿佛是完美的金絲牢籠一般。

正思考著,身後突然出現聲音,打斷他的沉思:“你這樣不竭餘力的幫助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早已說過,我是為了顧卿,我答應過自己,要護她周全。”傅景落頭也沒回,秋日陽光在他臉上鍍上一層金黃。

蕭引一襲青袍出現在他的身邊,兩個男人同樣是人中龍鳳,個中翹楚。他眺望遠方,覺得幾日鬱結的心情舒緩了許多,揚唇妖媚一笑:“算計人多了,總不願相信你會這麽純粹的為了顧卿。”

“既然知道了顧卿的身世,那麽,你現在還會利用她嗎?”傅景落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是淡然的問出口。

蕭引麵色有些釋然,輕輕搖頭,笑容揮之不去的邪佞:“南朝是我一個人的仇恨,賭上她,太沉重了。對了,我們好像從未這麽心平氣和的在一起說話過。”

“如果上次你待我和善一點,那麽這一次算是第二次。”傅景落爽朗一笑,燦如日月星辰。

蕭引把玩著玉簫:“哈哈,不管怎麽說,祝我們合作愉快。此次我還有命生還,我定交你這麽朋友,把酒言歡!”

“他們上一輩子沒有完成的和睦,沒想到卻落在了我們身上?”

兩人,一個是南齊神武侯的繼承人玉麵公子,一個是北周逍遙侯之子無雙公子。京中翹楚,風雲人物。上代人的恩怨,牽扯一聲,似乎各有各的,逃不開的宿命。

兩人相視一笑,眼中皆是神采飛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