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的?”夜雪驚疑道。

看著她的表情,南宮忽然笑了,道:“你放心,絕對不會是康溪行的。”

“那麽……”夜雪的表情黯淡了許多,“便是蕭公子的了?”

南宮茵不語,隻是低頭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蕭亦清,這是你給我最大的恩賜,我一定會保護好他,讓他平平安安地來到這個世上,給他最幸福的人生。我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是一名普通的農夫,早已去世。他不會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你真的有了他的孩子?”夜雪忍不住叫道。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蕭公子和南宮茵,竟然有了孩子!

“是他的如何?不是他的又如何?”南宮茵淡淡道,“我會獨自將這個孩子撫養成人,不讓他牽扯到任何的爭鬥中去。我要他幸福地過一輩子。”她的眼裏竟然煥發的光彩。

夜雪卻已怒道:“你不該瞞著他!若蕭公子知道這件事,必不會讓你來冒險。你快走!趁著溪行還未趕過來,你快離開,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夜雪驚慌地推她。

南宮茵不動,目光中已帶了決然:“我既已答應了他,便要將這件事情做成。這也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夜雪的眼眶卻已紅了:“可是,我又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骨血在此冒險?若是你萬一有了什麽不測,那麽,孩子怎麽辦???”她已不忍再說下去。

南宮茵的目光也開始黯淡,但她仍舊堅持道:“不會有事的,我隻要康溪行能交出桃花落,我不會與他動手。他應該,也不會太為難我。”

夜雪還欲說些什麽,卻聽見康溪行焦急的聲音:“南宮茵,快放了夜雪!”

話音剛落,康溪行便如利箭般竄出,落在二人麵前。

望著因練功而走火入魔,致使三千青絲一夜成白發的女子,康溪行怎麽也不敢相信,滿臉殺氣的她,就是昔日高貴的龍日山莊大小姐南宮茵。

“康溪行,我要你後退五十步。站得太近,我怕我會緊張得握不住刀。要是劃破了夜雪的脖子,你可莫要怪我!”南宮茵冷冷道。

康溪行無奈,隻得後退五十步,遠遠地看著一臉驚慌的夜雪。

“哈!”南宮茵冷笑,“康莊主果真是愛妻心切啊。隻是你這副樣子,反而令我更加生氣呢!怎麽辦呢,康莊主?不如你先跪下向我求饒?”

“你???”康溪行氣結,但見利刃在夜雪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隻有咬牙跪下。

夜雪掙紮道:“溪行,不要!你怎麽能向她下跪?我就是死,也不願看見你被她侮辱……”

“好個有骨氣的女子!”南宮茵左手撫上夜雪的肚子,冷笑道,“方才聽說你已有了身孕,可真是恭喜了。隻是不知我這一掌下去,你的乖寶寶會不會覺得疼呢,康莊主?”

“南宮茵,我請你不熬傷害他們。我求求你,求你放過夜雪。你恨的人是我,你若要我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夜雪是無辜的,求你放了她吧???”康溪行邊說邊向她重重磕頭。

南宮茵狠狠道:“你的命我自是要取!不過,先把桃花落給我。若是你再敢以假充真,我定殺了你的妻兒!”

康溪行自懷裏掏出那件絕世神兵,神色悲哀道:“為何魔教將其奉為‘魔兵’,今日我總算明白了。你爹因它而死,而你又為之入魔。此般不祥之物,我本就不該再製造出來。若你定要此物,我給你便是。”說完,他將桃花落一拋,這件魔兵便高高地揚到了空中。

南宮茵的全部心思都在桃花落上,全然沒有聽見夜雪低聲對她道:“南宮姑娘,我掩護你,你快逃!”

可是縱使她聽見了,她也絕不會逃。桃花落近在咫尺,怎麽可能就此放棄?

夜雪忽然推開她的刀,向前跑去,阻止康溪行追上來。

南宮茵沒有想到她會有這一招,被她一推,差點摔倒。那一刻,她的眼裏忽然現出詭異的紅光。

夜雪,你這是要和康溪行一起害我麽?既然如此,那麽我更要拿到桃花落。就算不為了蕭亦清,我也要給你們一個教訓!

眼見桃花落又將落入康溪行的手中,南宮茵一聲低吼,將手中的馭陽刀擲出,直奔向奔跑著的女子的後背。

夜雪絲毫沒有想到她這一舉動已引來了南宮茵的憤怒和猜疑,也沒有顧及到背後的殺機。她迎著康溪行跑去,想將南宮茵擋在自己的身後,好讓溪行不能對付她。

她無論如何也要保全他的骨血。她今生已與他無緣,她不能做的,便希望有人能替她做到。她想待他蒼老之時,身邊可以有人依靠,不必孤獨一生。她不想他死在血雨腥風中,他一定要脫離江湖,和自己的妻兒一起共享天倫。

康溪行一躍而起抓住了桃花落,便見夜雪危在旦夕。他急忙將佩劍擲出,生生撞開了馭陽刀。

可刀劍相撞之力,竟也將夜雪震倒在地上。

此時的南宮茵已然走火入魔,她紅著眼睛伸出一雙塗著蔻丹的手,十指如刀,扣向夜雪的脖頸。如閃電一般的出手,夜雪根本來不及躲避,而康溪行一時也趕不及救援。

他握緊了手裏的兵器,一咬牙,撥動開關,發動了這絕世神兵——桃花落。

沒有人能形容那已刹的美妙絕倫,宛如萬千桃花自枝頭飄落,光華奪目。又如北國浩瀚的大雪,紛紛揚揚,舍身飛舞。這短暫的光芒,已足以使天地失了顏色。、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趕來的銀衣男子的臉上,也已顯出了震驚。

那一刻,如雲霞般燦爛的光芒籠罩了每一個人。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兩條生命就在這極致的光芒中失去了。誰也沒有看清,夜雪是如何從地上站起來,張開雙臂來迎接這一刻的降臨。

早就知道會有為她而死的這一天了,不是麽?

當無數的鋼針紮進她的身子裏,又從她的屍體裏衝出,少數便紮在了同樣震驚的南宮茵身上,而她隻是晃動了幾下。眼睛裏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她會救自己?她竟然真的隻是為了救自己?

誰也沒有覺得疼,夜雪更沒有。她隻看到忘憂穀裏風吹桃花落的景象,看到落花紛紛中那抹銀白色的身影,絕世獨立。一時間,她竟覺得歡喜。或許她已體會到了天竹死前的平靜。

如果自己的生命裏,能遇見一個可以為之從容赴死尚感幸福的人,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夜雪倒下的時候,看見蕭亦清的眼眸。原來,他也會為自己心痛呢!蕭公子,我在你的心裏,總算還是有一點地位的。

她倒在康溪行的懷裏,對上他絕望而崩潰的臉,忽然笑了。她想摸摸他的臉,想對他說一句:“我沒事。”可她的手早已不能再動,經絡盡斷。她一張口,便有鮮血不住地流出來。

“夜……夜雪,夜雪……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把我丟下啊!夜雪,你一定要堅持住,就算是為了我們的孩子,你也要堅持住啊……夜雪……都怪我!都怪我……”康溪行抱著她失聲痛哭。

夜雪搖頭,眼裏滿是憐惜,她用盡力氣道:“不……不怪你,溪行……有你陪伴的日子,已是……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了……溪行,你、你一定要好好……好好照顧自己……”她閉上眼,喘了口氣,望向一旁的銀衣男子:“大……大師兄……”

蕭亦清跪下握住她滿是鮮血的手,輕輕道:“我在。”

“大……師兄,我……我已經盡力了……她有了你的……你的孩子……我不能看著……他們死……”夜雪仿佛是用完所有的力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大口大口地吐血。

發覺懷中突然癱軟的人兒,康溪行發了瘋般地大喊:“夜雪!夜雪,你不能死!你不能離開我啊……夜雪,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

夜雪迷離的目光最後定格在銀衣男子憂傷的瞳孔裏,她看見自己笑了。然後,她眼裏最後的一點光也熄滅了。

“夜雪,我對不住你。”蕭亦清望著她平靜的麵容,心裏已有著無法言說的自責與苦澀。

是他的一時疏忽,才讓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隻是他永遠都不明白女人的心思。隻是差了這一步,所有的事情便都出乎了他的預料。

“夜雪——”康溪行撕心裂肺地仰天長嘯,而後撿起地上長劍便向南宮茵衝了過去。

若不是她,夜雪便不會死。他們會幸福地等待寶貝的出生,會相依相偎,白頭到老。可是,如今,什麽都沒有了。他的幸福,他的期待,他的未來,全都沒有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毀了我的幸福?”康溪行麵目猙獰,一劍刺向受傷不輕的白發女子。

南宮茵竟毫無躲閃。

或許是躲不開,或許是不想躲。她就站在原地,看利劍刺穿了她的胸膛,又將她釘在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