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沉魚醒來半個時辰後,天已經黑了,兩輪新月掛在黑色天鵝絨般的夜空中。

範家人和沈家人終於動了。青鸞衛將範沉魚的馬車牢牢護在中間,範家護衛在後跟隨,一行人浩浩****向沈家在南風城的駐點而去。

同時,伴隨著這隻隊伍離開的還有無數流言蜚語,一場範家內鬥,核心子弟差點綁架的故事悄然傳開,更多的細節被“有心人”披露了出來。

“範沉魚小姐之所以被綁,就是因為護衛隊長範安勾結外人,故意製造紕漏導致的。”

“那範安如今怎麽樣了,聽說被沈家抓起來了。”

“那綁架範沉魚的歹人呢?”

“嘿嘿,他早就被範家抓住了,可笑那範安還想殺歹人滅口,沒想到範家申屠長老早對他有防備,抓了他一個現行,如今也被帶到沈家去了。”

“.......”

消息越傳越廣,很快整個南風城都知曉了這些信息,這讓本就不平靜地南風城中,暗流更加洶湧,無數人翹首以盼範家和沈家接下來的反應。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家和範家卻閉門不出在各自駐地待了三天,什麽都沒有做,似乎將這件事淡忘了一般。

在很多人漸漸失去耐心,覺得事情就這樣的同時,牽扯到其中的人卻更加緊張起來,他們知道範家的申屠石虎對範沉魚的事從來都極為看重,不可能就此揭過這件事,而範沉魚的舅舅沈無雙是南風城有名的“瘋子”,他對範沉魚的感情更加極端,說視為禁臠都絲毫不誇張。

出了這麽大的事,他會就這麽算了嗎?

顯然是不可能!

那他究竟想幹什麽呢,普通的吃瓜群眾已經離開,資深的吃瓜群眾則是更加興奮起來,期待著後續震天動地的大動靜。

此時,沈家監牢內,因為看守的“無心”議論,被關押再次的陸三已經知道了殺手和範安被擒的事,此時正關在死囚牢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到了飯點,陸三的肚子再次咕咕叫了起來,於是他開始了每日常規的喊冤環節,雙手抓著監牢的柵欄拚命搖晃,嘶聲喊叫道:“你們憑什麽抓我,我犯什麽事了?”

監牢看守們用嘲諷的眼神看了一眼陸三,嗤笑一聲,搖搖頭繼續在他麵前喝酒吃菜。

見狀陸三大怒,但又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停止了喊冤,轉而對著看守喊道:“喂,你們把酒菜分我一點,我出去之後,百倍價格付給你們,喂,你們聽見了嗎?”

監牢看守似乎被他喊得不耐煩了,拍著桌子叫罵了一聲,右手端起一碗酒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然後狠狠地潑在他的臉上,嘴裏罵道:

“喝,喝去吧!過幾天,你就要被扒皮抽筋了,到時候到地下再去好好喝去!”

“等等,你什麽意思!”

顧不得平日裏被他看作下賤之人的看守的羞辱,陸三敏銳地抓住了看守後半句話中的“過幾天,就要被扒皮抽筋”的信息,他大聲喊住看守,厲聲問道:“你麽要殺我?憑什麽,我犯什麽事了?”

看守臉色一狠,一步搶到陸三麵前,與他隔著牢門柵欄不過一拳寬的距離相望,嘴裏陰笑道:“嘿嘿,你這個公子哥平日裏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偏偏要找死!死牢裏的那倆個人已經嚐遍了十八般刑法,如今是生不如死,可還偏偏是個硬骨頭,到現在還沒透露出幕後主使是誰。”

聽到這裏,陸三心裏暗暗鬆了口氣,這也讓他心中有了底氣,他衝著看守大喊道:“那兩個死囚跟我有什麽關係,你憑什麽誣陷我!”

“嘿嘿,是不是覺得那倆人沒說出幕後主使,你就安全了。他們骨頭硬沒關係,但他們總有軟肋,我們沈爺已經派人將範安的家屬親眷抓來,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一個個在那範安麵前殺死,我看看說不說幕後黑手是誰。

還有那歹人沈爺氣不過他綁架沉魚小姐,現在正在親自炮製他,我斷定以我們沈爺的脾氣,他活不過今晚!”

這看守的話音剛落,監牢深處出來沈無雙氣急敗壞地聲音:“媽的,給我把他給活剮了!”

“啊!”

慘呼聲隨即響起,那聲音如同夜梟嘶喊,淒厲無比,可想而知聲音的主人此時是何等痛苦,片刻後,聲音漸漸變小,直至完全消失。

看守臉上露出殘忍又享受的表情,用瘮人的眼神看向陸三,陰惻惻道:“陸三公子,我期待你的聲音是否同樣悅耳,哈哈哈。”

陸三此時臉色蒼白,身體止不住地冒出冷汗,他終於想到了沈無雙沈瘋子地名號從何而來,他要殺自己真的要自己參與綁架範沉魚的證據嗎?他在乎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令陸三的心不斷下沉,沉到沒有底的深淵之中。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快放了我,我陸家一定會我討回公道的。”

看守聽到這裏,譏諷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留下陸三一人在原地無力地喊叫,片刻後,他如同被抽出了全身骨頭般癱倒在地,雙目無神地看向前方。

這時,一具血淋淋的屍體從陸三的牢門前經過,隱隱可以看見肌肉下的白森森的骨頭。看守這時回過頭看向陸三,朝他眨眨眼神秘一笑,用手掌在身上做出割肉的動作。

這一幕徹底擊潰了陸三的心理防線,他憤怒地從地上爬起來嘶吼道:“放了我,快放了我!範沉魚的事和我沒關係,你們快放了我!”

看守眼中精光一閃,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他眼神瞟向身邊的夥伴,示意可以進行下一步了,那看守同伴起身小跑而出。

片刻後,沈無雙親自來到陸三的監牢房間前,他居高臨下,麵無表情地看向陸三,淡淡說道:“陸三,我真是沒想到你還有這個膽子,策劃這件事,我承認我看錯了你了,你還真不是個廢物!”

陸三看到沈無雙出現的瞬間,襠中一熱,一股騷味隨即蔓延開來。他佝僂著身軀跪在沈無雙麵前失聲痛哭道:“沈爺,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和沉魚表妹被綁的事情毫無關係啊。”

“嘿嘿”沈無雙嫌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陸三,譏笑道:“倒是聰明,我還沒說,你就知曉自己是因何事進來的。”

“沈爺,我不知道,我冤枉啊!”

“別哭了!”沈無雙大喝一聲喝止了陸三的哭聲,聲音放緩說道:“你好歹勉強還算沉魚的表哥,雖然你參與了此事,但我還是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將功折罪。隻要你說出你知道的所有事情,我或許還能考慮放你一馬。”

陸三聽到這裏,深深低下頭去,不讓沈無雙看見自己的表情,他的思想在劇烈掙紮,一旦自己答應,參與綁架範沉魚的事情就坐實了!

而他不確定沈無雙的話究竟可不可信,自己說了知道的事情能不能活,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陸三沒有答案,他不敢接沈無雙的話,幹脆就這樣低著頭沉默不語。

沈無雙見狀冷冷一笑,說道:“嘿嘿,以為當縮頭烏龜就能躲過一劫嗎?罷了,我原本還想留你一命,看來你並不領情啊。沈大,範安的家人帶到了了嗎?”

沈無雙身邊一名管家似的中年人低聲道:“稟告三少爺,他們已經帶到了,老奴已經把他們關到了範安同一間囚室。”

沈無雙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向監牢深處走去,邊走邊說道:“陸三提醒你一句,我和範安做了交易,隻要他交代,我就放他家人性命。到時候,我從範安嘴裏知道了我想要的信息,到時候你就毫無價值,那不得已沉魚就要少一個表哥咯。”

陸三聞言身體一抖,頭埋得更深。

很快,監牢深處的牢房中傳來女人和孩子的哭聲,還有沈無雙淡淡的聲音:“範安,你說不說?

“......”

沈無雙暴虐的吼聲響起:“殺了他兒子!”

“啊!”

女人和小孩的哭聲更大,同時響起一個男人絕望的嘶吼聲!

陸三聽到哭喊聲、嘶吼聲,身體開始不自覺地發抖。

監牢深處聲音再度傳來:

“範安,你說不說!”

“.....”

“殺了他老婆!”

女人的哭喊聲消失,一個小女孩的哭聲愈發淒厲起來。還有男人聲嘶力竭的咒罵道:“沈無雙,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陸三身體開始如同篩糠般抖動起來,他竭盡全力控製身體靠近監牢的柵欄,想要更好地聽清楚監牢深處的情況。

監牢深處聲音再度傳來:

“範安,你說不說!”

“我....我.....”

“殺了他女兒!”

“等等!別殺她!我說!我說!”

男人竭盡全力的嘶吼,傳遍了整個監牢。

幾乎與此同時,陸三抬起來,蹬著通紅的雙眼,朝著監牢深處的方向竭盡全力嘶吼道:“沈爺,我說,我說啊!”

聽到這話,站在監牢深處的牢房中的沈無雙笑了,他衝著身邊站著的幾位戲班的伶人露出讚賞的微笑,隨後大步邁出牢房,向著陸三的囚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