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外轉機(4)

此刻蘇家房子裏住著蘇宗民的母親和妹妹。***蘇宗民本人大學畢業後去了老家連山,一直在深山裏工作,結婚後把家安在單位。蘇宗民的妹妹讀的是師範大學,畢業後回到家鄉,進了市區一所中學工作,已經有了男友。如果妹妹婚後搬走,這裏將隻剩母親一人,與父親留下的房子相伴終老。

當晚蘇宗民住在家裏,他向母親問起一個叫馬文獻的人:“媽還記得他嗎?”

母親說:“那個做建築的?”

蘇宗民點頭。

“他給抓走了。”母親說。

蘇宗民告訴她,當年這個馬文獻給判了無期,後來減刑,早幾年釋放了。母親說,她聽他爸說過馬文獻的名字,但並沒有提起什麽具體事。

“我爸談到過美元嗎?”蘇宗民問。

母親搖頭。蘇宗民的父親死後,辦案人員曾經找過她,翻來覆去追查一筆美元,聽說數額很大,她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麽,從沒聽丈夫講過。

“我爸出事前說過些什麽沒有?”

母親很詫異,不知道蘇宗民為什麽會特地跑回來問這些。事過去那麽多年了,提它幹什麽呢?

蘇宗民說:“不管多久,一直都在心裏啊。”

在他們家裏,父親之死是個痛苦話題,家人間通常都會繞開,很少涉及。父親去世時,蘇宗民尚未成年,除了震驚、疑惑和失落,實無從了解也無法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到了上大學,畢業回鄉工作,年齡逐漸大了,閱曆比較多了,父親那些事漸去漸遠,雖然陰影猶存,如蘇宗民所形容,一直都在心裏,但是家人們總是盡量不去提起,把那些往事共同放置於竭力淡忘之列。為什麽忽然之間,蘇宗民要來翻這個老賬,重提母親特別不願意回憶、他本人也特別不好受的往昔故事呢?

因為馬文獻與蘇宗民邂逅相逢。

蘇宗民以往並不知道這個馬文獻,他們相逢很意外:那一年夏天,連山水電廠一帶下了場暴雨,一條廠內通道生幾處塌方,影響了通行。暴雨過後,蘇宗民安排一位副廠長負責找工程隊,趕緊修複道路。因為隻是修修補補,工程量小,副廠長叫了附近一個鄉鎮的包工頭,雙方說好價錢,這就動工修補。那位包工頭叫周炎火,已經在水電廠攬過幾次活,都是砌麵護坡補圍牆之類小項目,做得都不錯,沒有偷工減料,也能按時完成,大家比較滿意,有活就交給他做。

卻不料那一回與前幾次不同,路修了一半,施工忽然停了,包工頭周炎火拿著圖紙找到廠裏,提出圖紙要改一改,有一個地方可能得加一個涵洞,否則坡上的水一下來,恐怕還得衝壞。做涵洞用工用料都多,需要多開點錢,工期也會拉長一些。副廠長不敢自己做主,帶著周炎火找到蘇宗民匯報。蘇宗民跟他們到現場看了看,覺人家講的有道理,被水衝壞的這條路是前年新修的,原設計主要依靠路邊的排水溝排水,看來不太夠,在周炎火提出的位置增加一個涵洞確實比較解決問題。

蘇宗民表揚了一句:“不錯,你挺懂行。”

周炎火提到他們村有一個老篩,算起來是他表叔公,以前做過很多工程,現在年紀大了,時常幫他點忙。他做工程都要請該老篩瞧瞧,加涵洞就是人家教的。

所謂“老篩”是土話,即“老師傅、老把式”之意。

幾天後,中午時分蘇宗民下班回家時,步行經過那段工地,工程隊正在做涵洞。周炎火跟蘇宗民打招呼,問蘇廠長有什麽交代?蘇宗民沒說別的,讓他們注意質量。周炎火說沒問題,老篩在這裏看著呢。

有一位老者蹲在工地上,原來就是包工頭的那位表叔公。蘇宗民跟老者點點頭,覺該老篩目不轉睛,正盯著他看。

當天下午,蘇宗民從廠宿舍區去辦公室上班又經過工地,跟老者再次相逢。老者還是那樣,目不轉睛緊盯著他,突然問了一句話:“蘇廠長是連山人?”

蘇宗民說:“是啊。”

“是蘇副專員的公子?”

“蘇世強是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