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秦紹說的沒錯,沈煜做了決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對於紫雲和孩子沈家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沈煜卻生生從家裏搬了出來,還私自讓人給吳家送了話:如果受不了,他同意退婚。

凝煙從秦紹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既憂又喜,半晌才道:“那吳家肯定把婚事退了吧?”

秦紹把頭往椅背上一靠:“哈,吳家倒是想,可那個吳小姐不同意。”

“為什麽?”凝煙不解:“沈煜做了這種事,吳小姐還想嫁給他?”

“沈七那張臉確實挺招人。”他攥著凝煙的手來回摩挲,嗤嗤的笑:“聽說吳小姐偶然見過他一次,一下就動心了,非君不嫁。”

“那……沈煜知道這件事嗎?”

“他才不關心這個。陸紫雲馬上就要生了,他天天在跟前候著,生怕再出什麽意外,哪裏還顧得上別人。”

凝煙點點頭:“說起來日子的確差不多了,上次好不容易才把孩子保住,他緊張也是應該的。”

說起來孩子,秦紹就鬱悶:“你說咱們也成親三年了,你這肚子怎麽還沒消息呢?”

凝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古人很看重子嗣,她知道,按照她這種情況,都夠上“七出”的條件了,如果秦紹因為這個休了她,誰都會覺得理所當然。而現在她之所以沒有受到什麽外界的壓力,無非是因為她上頭沒婆婆管著,秦紹自己又不是很上心這事。這件事要是放在別人身上,恐怕早就急死了——魏琦瑤那種性子,不也整天為了孩子的事愁眉不展?

雖然以前她不想那麽早要孩子,但如果自己遲遲懷不上,確實也是件麻煩事。

這幾年秦紹娶了自己就再沒找過那些侍妾,她知道背後不少人說她善妒,不讓他親近別的女人,現在她再懷不上孩子,別人在背後不定怎麽議論她呢。

可是這種事,又哪裏是能強求的?

秦紹見她垂著頭可憐兮兮的,以為她誤會自己在責怪她,連忙抬起她的下巴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別胡思亂想。再說了,反正我把心思都用你身上了,孩子還不是遲早的事?”

可他越這麽說她越覺得壓力大,隱隱還有些說不清地歉疚,“如果,如果我一直懷不上怎麽辦?”

他不高興:“怎麽可能懷不上?大夫都說現在你身子沒有問題了,隻要咱們努努力,孩子肯定很快就有!”

聽他這話凝煙忍不住抖了抖——她真的覺得他已經很“努力”了。

秦紹又摸著凝煙平坦的小腹發狠道:“我還就看看,我的孩子到底什麽時候來。”

等到了春天的時候,陸紫雲終於生下了一個八斤重的男孩兒,凝煙跟秦紹去看他們的時候,沈煜簡直樂得合不攏嘴,一直抱著兒子得得瑟瑟的炫耀,直把秦紹和高世安兩人氣得差點動手揍了他。

凝煙和琦瑤兩個人去看紫雲,如今紫雲還在坐月子,她們隻好就在屋裏說說話。

凝煙看著剛抱回來的小人兒問:“孩子取名字了麽?”

“隻取了小名,叫安安。”紫雲握著兒子的小手,臉上滿是初為人母的幸福:“我隻希望他這一生平平安安的就好。”

雖然這麽小的孩子還看不出長得像誰,但或許是繼承了爹娘的好樣貌,粉粉嫩嫩的特別可愛,看的凝煙心裏軟成一片:“孩子長得真漂亮,長大了肯定要迷倒不少女孩子。”

紫雲卻摸著孩子的臉歎道:“有時候長得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

她若不是長了張惹禍的臉,也不會……

琦瑤笑道:“我見過孩子不好著急的,卻沒見過長得好著急的。”

凝煙點頭稱是。

一會兒安安醒了,也不鬧人,就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看著她們,直把琦瑤的魂都勾走了,一個勁的逗著孩子:“安安,我是你幹娘……給幹娘笑一個。”

到了最後,若不是高世安強行拉著,她恐怕都舍不得走了。

秦紹在沈煜那受了刺激,回去難免要折騰凝煙,中途他抱著妻子憤憤道:“他先生了兒子有什麽好得意的,咱們以後肯定比他生得多!”

安安滿月之前,凝煙想去給他請一個平安符,因正好是在十五之後,這幾年隻要她在京城,每個月這一天都是去華月庵到婆婆麵前盡孝的,便想順便在那兒把平安符求了。

晚上秦紹從宮裏回來,凝煙告訴他明天到自己去看望婆婆的日子,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秦紹沒精打采地揮揮手:“我還有事,你自己去吧,我派人跟著你。”說完聽丫鬟請示飯擺好了,忙不迭往外走。

他的反應凝煙早已預料到了,以往自己去的時候,十次裏有八次他都是這麽說。她知道秦紹對他娘有心結,但經過自己這麽長時間的觀察,她覺得婆婆其實是個麵冷心熱的人,對秦紹還是很關心的,每次自己說起他平日裏的事,婆婆冷如冰霜的臉上都會柔和幾分。

凝煙想血到底濃於水,母子間有什麽話說開就好了,所以沒少勸秦紹,但每次他聽了都很不耐煩,後來凝煙見他不聽,慢慢勸的也就少了。

坐下後,秦紹見她欲言又止,怕她老調常談,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我不想聽,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許再提了,吃飯。”

凝煙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堵了回來,心裏憋悶,用飯時一直沒出聲。

一看就是在賭氣。

秦紹有心哄哄她,轉念一想,自己這會兒先開口,她難免要提剛才的事,於是幹脆假裝看不見,自顧自吃完了飯躲到了書房。

就這樣兩人到晚上睡覺時還誰都不理誰,凝煙背對著他睡在裏麵,秦紹躺了一會兒便忍不住了,蠢蠢欲動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卻被她一把推了下去。

他火了,抓著她的肩把人扳過來麵對自己:“你至於嗎,我不就是沒答應陪你出門麽,都說了有事了。可你倒好,從吃飯到現在一直甩臉子!現在還不讓我碰你了?”

她的聲音悶悶的:“不是,是我葵水來了。”

他啊了一聲,訕訕地把人放開,看她轉了個身又背對著自己,想到自己這麽久的努力又打了水漂,現在又什麽都做不了,不由失望道:“既然那個來了,就說明孩子還沒來。”

本來他隻是有感而發,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段時間凝煙因為孩子的事本來壓力就很大,雖然知道他沒有別的意思,可聽出他語氣裏的失望後,心裏仍是有些委屈,不知怎麽眼睛就紅了起來。她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便不想讓他發現。

秦紹一時還沒有睡意,沒安靜多久又去撩她,可伸出去的手卻感覺到一陣濕意:“你哭了?”他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抱過來,小聲道:“好好的哭什麽?就因為我不跟你出門?”

“不是。”把臉埋在他胸前蹭了蹭,掩飾道:“隻是肚子痛。”

他將信將疑:“真的?”以前就是自己把她欺負狠了,她也沒怎麽哭過,這次是怎麽了?

秦紹完全沒想到是因為孩子的事,見她不肯說,輕車熟路地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捂著,小心地問:“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他手上的溫度暖融融直傳心底,之前那點委屈立刻便煙消雲散了。她想,他就算做了那麽多壞事,有一千一萬個不好,可她卻不能再生出半點恨意。

凝煙依偎在他的懷裏,想起當初躺在他身邊還會睡不著的日子,不知不覺兩個人竟也一起生活了三年,而和他在一起,也並沒有她想象的煎熬。

如果今後都要這樣生活,她想她是願意的。

到了華月庵,凝煙先到婆婆那裏請了安,待她老人家要做功課的時候,她便出來去請平安符。

請平安符的地方要經過一段山路,因為丫鬟都等在外麵不能進來,凝煙問過寺裏的尼姑,知道並不遠,便自己去了。

雖然是在山上,但到處都修建有青磚小路和涼亭,秦紹說過這都是他娘出家後秦大將軍親自派人來修建的。

請平安符的地方就在一片玉蘭樹後,此時正是玉蘭的花季,見花開得正好,凝煙不由駐足看了一會兒,正要繼續向前走,突然附近傳來一陣悅耳的琴聲。

初聽到這琴聲,她還以為是寺中的師父所奏,本也沒在意,可聽了一會兒後,她才發現不對。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以前在江家的時候,她也曾學過古琴,所以很快就聽出遠處之人所奏的,正是那《鳳求凰》一曲。

這寺裏怎麽會有人彈這種琴曲?凝煙心裏疑惑,不可能是這寺裏的師父,而這裏平日外人又是不能進來的,所以那彈琴的是什麽人?

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凝煙想自己冒然去找恐怕會撞到什麽人,便決定還是一會兒求平安符的時候問問寺裏的師父好了。

等凝煙穿過玉蘭花林,漸漸走遠後,有一個年輕的男子毫無聲息的從花林中走了出來。

白色的花海之中,男子亦是一身無瑕白衣,麵容秀美絕倫,此時若是有人撞見,定會誤會是花妖幻化。

看著遠處纖麗身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男子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良久,然後淺笑著輕聲低喃道:“別衝動啊……”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這幾天發燒了,沒有更新。

啊哈哈我的男配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