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從裴硯知的語氣裏聽出了一點戲謔的味道,忍不住紅了臉:“大人是不是覺得我自不量力,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保護朝廷二品大員?”

“沒有。”裴硯知搖搖頭,一本正經道,“二品大員有時候也需要保護的。”

穗和的臉更紅了,丟下手裏的活落荒而逃:“我去給大人打水洗臉。”

裴硯知看著她像小兔子一樣跑開,眼底暗潮湧動。

正是因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要保護他,這份赤子之心才顯得尤為可貴不是嗎?

至於有沒有能力保護他,那根本不重要。

幾日後,長公主親自登門,說太後壽辰將至,問裴玉珠的香製好了沒有。

裴玉珠信心滿滿,當即拿出了自己在幾位製香大師的幫助下精心調製的頂級檀香,請長公主品評。

長公主一一看過,又讓人把香點起來試用了一下,在嫋嫋的香霧中,對戰戰兢兢的一家子點頭道:“不錯,不錯,裴小姐果然天賦異稟,這個香味和裴大人用的香一般無二,本宮甚是喜歡。”

全家人喜出望外,裴景修提了許久的心也徹底放下。

長公主拿走了香,說等到壽辰當天再獻給太後,太後必定重重有賞。

“到時候,太後她老人家一高興,沒準兒會召你們去進宮見駕,再給裴小姐賜一樁好姻緣也未可知呢!”

一家人更是歡天喜地,感恩戴德,畢恭畢敬地送走了長公主。

宋妙蓮對裴景修得意道:“怎麽樣,我雖然不比你前妻多才多藝,但我什麽才藝的人都能找到,她一個人能和我整個國公府比嗎?”

裴景修欣喜地挽住她的手,不吝讚美:“你是國公小姐,滿京城也沒有幾人能比得過你。”

“是啊是啊,嫂子什麽身份,穗和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怎配與嫂子相提並論?”裴玉珠也跟著奉承宋妙蓮。

宋妙蓮心裏美滋滋,嘴上卻道:“話也不能這麽說,她不是你哥救回來的嗎,興許是哪個大戶人家流落在外的千金呢?”

裴景修心頭一跳,忙岔開話題:“行了,別說她了,有這閑功夫,不如去做兩身新衣裳,回頭太後若當真傳召,也好體體麵麵去見駕。”

“對對對,這個是正經事。”閻氏哄著宋妙蓮道,“見太後要穿戴的東西可不能馬虎,妙蓮你是國公小姐,見的世麵又多,這穿什麽戴什麽,還得你拿主意才是。”

宋妙蓮就喜歡這種被追捧的感覺,嫁進裴家這些天,今天是她最揚眉吐氣的一天。

因此便大手一揮,帶著全家人上街裁新衣,一應費用全從她嫁妝銀子裏出。

此舉正合閻氏的心意,一家人歡歡喜喜直奔錦繡莊。

錦繡莊是京城最好的裁衣鋪子,來這裏做衣服的都是達官貴人,命婦名媛。

見到宋妙蓮帶著閻氏母女到來,相熟的難免問上幾句。

宋妙蓮便得意洋洋地把裴玉珠製香得到長公主賞識,到時還有機會覲見太後的事情說了。

夫人小姐們全都或真心或假意地向裴玉珠道喜。

消息很快在京城傳開,第二天就開始有人托媒人上門來打聽裴玉珠的情況。

小叔是左都禦史,兄長是新科狀元,嫂子是國公小姐,製香的手藝又得了長公主的賞識,未來還會被太後召見,這身份,雖然配不上公侯之家,嫁個三品四品官員家的嫡子卻是綽綽有餘的。

裴玉珠的人生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走路都是飄的。

她想,她終於可以配得上陸少卿的家世門第了。

要是陸少卿也能上門提親就好了。

雀兒偷偷跑來東院,把事情說給穗和聽,又替穗和鳴不平:“這差事本來應該是姐姐的,現在卻輪到她們在太後麵前出風頭。”

穗和聽了,也沒什麽反應,隻淡淡道:“伴君如伴虎,出風頭未必是好事,我雖無緣得見太後,但也不會出什麽岔子,平平安安就很好了。”

雀兒隻當她是在自我安慰,心裏仍替她覺得不值。

晚上,裴硯知下值回來,穗和把這事說給他聽。

裴硯知聽完,不動聲色道:“怎麽,沒有機會保護我,覺得很遺憾嗎?”

穗和的小臉又熱熱地燒起來:“不遺憾,大人平平安安不受牽連就好。”

裴硯知看著她,半晌才道,“不同的人能配出完全相同的香型嗎?”

“應該不能。”穗和說,“下料的比重不同,手法也不同,多少總會有些差別的,但除非很專業的人,否則基本聞不出來。”

裴硯知點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穗和問。

“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和太後用同一款香了。”裴硯知很鄭重地說道。

穗和:“……”

大人怎麽還在糾結這個?

裴硯知又看了看她身上半新不舊的衣裳:“你也該添幾身衣裳了,明天我讓人把錦繡莊的掌櫃叫來給你裁衣。”

穗和吃了一驚,忙擺手道:“不用了,我有衣服穿,大人不用破費了。”

“幾件衣服也能叫破費,你太小看二品大員了。”裴硯知一本正經地說著戲謔的話。

穗和有點想笑,又有點不是滋味。

她所有的衣服,都是從金陵帶來的舊衣服。

來京城之後,裴景修整日忙著打點關係,各種應酬,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卻沒想過要給她裁一件新衣。

而她不過才來東院數日,大人就要讓錦繡莊的掌櫃親自來給她裁衣。

她到底是被什麽迷住了眼,以至於到現在才看清裴景修的真麵目?

次日一早,裴硯知走後沒多久,錦繡莊的女掌櫃果然帶著時下最盛行的布匹花樣上了門。

見到穗和的第一眼,掌櫃的便驚為天人。

心說怪不得裴大人會親自關照她上門裁衣,還要她不可張揚,原來家裏竟有這麽個天仙似的女子。

這事要是傳出去,隻怕整個京城都要為之瘋狂。

掌櫃的同穗和見了禮,因不知她的身份,便含糊地稱她為姑娘,量尺寸的時候,又驚歎於穗和玲瓏的身段,感慨道:“京中貴女如雲,都不及姑娘這般細腰。”

穗和有點害羞,紅著臉道:“掌櫃的過獎了。”

“是真的,一點都不過。”掌櫃的說,“小婦人的鋪子開了二十多年,印象中像姑娘這麽細的腰,隻有一個。”

“誰?”穗和隨口問了一句。

掌櫃的左右看看,小聲道:“已故的沈大學士家的千金,念安小姐。”

穗和心頭一跳,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時隔三年,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念安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試探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