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穗和走到跟前,隔著車窗對裴硯知福身一禮,霧蒙蒙的鹿兒眼裏藏著不能言說的思念。

裴硯知微微頷首,正色道:“上來吧,既然遇到了,就捎你一程。”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穗和擺手婉拒,怕被別人看到。

尤其是想到趙婉如的話,更覺得應該和大人保持距離。

裴硯知卻很堅持:“上來,天快黑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穗和無法拒絕,謹慎地往周圍看了一圈,這才上了馬車。

裴硯知等她坐穩,才吩咐馬車繼續前進,若無其事道:“今天怎麽樣,還習慣嗎?”

“挺好的,多謝大人關心。”穗和拘謹地坐在邊上,盡量和他保持距離。

裴硯知又問:“今天都學了什麽,師父有沒有嫌你笨?”

他語氣輕快,帶著些不自知的寵溺。

穗和略微放鬆了些,大著膽子道:“沒有,師父很喜歡我,誇我聰明,舉一反三,天賦異稟。”

“哈。”裴硯知沒忍住,低笑出聲,“才上了一天工,就學會自吹自擂了嗎?”

穗和也笑起來,小臉紅紅的。

裴硯知又問:“同伴都還好嗎,有沒有人為難你?”

穗和想跟他說趙婉如的事,話到嘴邊又沒說,搖頭道:“沒有,大家都挺好的。”

如果她要說這事,難免會提到趙婉如說的那些難聽話,她不是很想讓大人知道。

知道了又怎樣,大人一個二品大員,還能去跟一個普通人較真嗎,不過白白給他添堵。

裴硯知見穗和欲言又止,也沒有追問,又問了幾個旁的問題,順便教了她一些在外麵與人打交道的技巧,像個盡心盡力的老師,對學生毫無保留。

穗和聽著他的教誨,不禁又從他身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

不知父親生前和大人認不認識,總覺得他們是可以做忘年交的一類人。

“大人,快到家了。”阿信在外麵說道。

裴硯知叫停了馬車,讓穗和先下車,以免在家門口被西院的人看見,又給她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穗和向裴硯知道謝,依依不舍地下了車。

裴硯知看著她走遠,沉聲吩咐阿信:“你去打聽一下,她今天在鋪子裏有沒有被人刁難。”

穗和回到西院,雀兒又帶著阿黃在門口迎接她,見她回來,像久別重逢似的,拉著她問東問西。

阿黃則圍著她跑來跑去,尾巴甩得飛起。

穗和看著他們兩個,覺得很滿足,前幾天的沮喪一掃而空。

大人說得對,人隻有心懷希望,才能看到希望。

而大人,就是那個引領她走向光明的人。

晚飯後,穗和洗漱更衣,準備上床睡覺,裴景修突然找了過來。

穗和一看到他就後背發涼,抱著被子警惕道:“你來幹什麽?”

裴景修壓了壓手,深情款款地安撫她:“穗和,別怕,我就是來問問你頭一天出去做事順不順利,有沒有人為難你,要是做的不習慣就不要去了,我替你和長公主說。”

“不必了,我習慣得很。”穗和說,“郎君已經對長公主食言過一次,難道還要再食言第二次嗎?”

“我沒有,我就是心疼你,不想你太辛苦。”裴景修說道。

穗和笑了笑,覺得很諷刺:“以前我起早貪黑伺候你們三年,你都不覺得我辛苦,現在你倒是心疼上了。”

“……”裴景修有些尷尬,欠身坐在**,自己動手解衣帶。

“你要幹什麽?”穗和嚇得聲音都變了。

“今晚我歇在這裏。”裴景修說,“你如今已是我的妾,我們還沒有圓房……”

“你說什麽?”穗和瞪大眼睛看著他,忘了害怕。

裴景修驚覺自己說漏了嘴,忙找補道:“我是說那晚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同房,穗和,你的第一次已經給了我,我不明白,你還在死守什麽?”

穗和恨不得給他一耳光:“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被奸汙過一次,後麵再被奸汙多少次都無所謂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裴景修試圖解釋。

穗和指著門口道:“你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裴景修眯起眼,眼裏的深情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種令人後背發涼的陰森氣息。

“穗和,是不是因為我對你太過忍讓,你就忘了你原來的身份,如果不是我,你早已淪為別人的玩物,那時候你再去和誰理論奸不奸汙的問題,還是說,你寧願被很多人奸汙,也不願隻被我一個人占有……”

“啪!”

穗和咬緊牙關,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臉上:“裴景修,你不是人,你給我滾!”

“我不滾,我憑什麽滾,你是我的人,在我身下承歡是你的本分!”

裴景修撲過來將她壓在身下,一隻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你在為誰守身,為小叔嗎,你以為他會要一個被侄子睡過的殘花敗柳嗎,你敢和他說你是罪臣之女嗎,你敢讓他知道你曾經淪落在教坊司嗎,你敢嗎?”

一字一句像刀子往穗和心頭紮,穗和被他死死壓著掙紮不得,眼淚一串串的滾落。

殘花敗柳。

他說她是殘花敗柳。

曾經世間最溫柔的情郎,如今卻像是地獄的厲鬼,用最惡毒的話撕碎她的尊嚴,恨不得將她踩進汙泥裏永世不得翻身。

隻有這樣,她才會自慚形穢,自甘墮落,自願待在他身邊,成為他永遠的奴。

可她偏不!

她死都不會讓他如願!

她也不會死。

如果女人的貞操是為男人而守,那她就不要男人。

她一輩子不嫁人總可以吧?

她就算一個人孤獨終老,也不會在裴景修麵前委屈求全。

她怒視著壓在她身上,像瘋子一樣的男人:“裴景修,除非你殺了我,把我的骨灰帶在身上,否則你永遠休想得到我!”

“我不會殺你的,我現在就讓你看看,我是如何得到你的。”裴景修雙眼通紅,一把撕開了她的衣領,露出裏麵水藍色的肚兜。

雪白的肌膚刺激著他的神經,他低頭吻了下去。

“滾,不要碰我,裴景修,你給我滾開……”穗和拚命掙紮,大聲喊叫。

她的頭一直擺來擺去,裴景修始終碰不到她的嘴,不禁惱羞成怒,在她天鵝般的細白脖頸狠狠一口咬下。

“啊……”穗和又疼又惡心,尖叫出聲。

“嘭嘭嘭……”窗欞被人用力拍了幾下,阿信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景修少爺,大人叫你去東院聽課,還有上回的文章你還沒背完。”

裴景修激靈一下,身體某處瞬間萎縮,再也抬不起頭。

“我不去!”他衝著窗外嘶吼,像受傷的野獸。

阿信道:“大人說你要是不去的話,他就親自帶著戒尺來請你。”

裴景修聽到“戒尺”二字,渾身的肌肉和骨頭都莫名地疼了起來,什麽心思都沒了。

他鬆開穗和,起身整理著衣袍,雙眼通紅地走了出去。

穗和聽到關門的聲音,躺在**大口喘息,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她坐起來,拿帕子用力擦拭被裴景修咬過的地方,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皮膚生疼,幾乎破皮,那牙印依然在。

就像她被毀掉的清白,無論洗多少回澡都洗不幹淨。

殘花敗柳。

耳畔又響起裴景修惡毒的話,她撲倒在**,把臉埋進被子裏,壓抑地哭出聲來。

這晚,裴景修又在東院徹夜未歸,次日一早回西院時,臉色發青,眼窩深陷,腳步都是虛浮的。

宋妙蓮心中暗爽。

她可不像閻氏那樣心疼裴景修,她甚至巴不得裴硯知下手再狠一些,最好打得裴景修一看到穗和就害怕,一碰到穗和就**,這樣她就不用再擔心自己地位不保了。

話說,裴硯知對穗和這麽上心,當真一點都不嫌棄穗和失身給侄子的事嗎?

還是說,男人其實都一個德行,越是得不到的越惦記?

如果穗和真的跟了他,他還會這樣如珠如寶嗎?

宋妙蓮表示不信,反正話本子裏那種癡情的男人,她長這麽大也沒見著一個。

穗和早起梳洗的時候,發現脖子上的牙印變成了青紫的淤痕,在雪白肌膚的對比下,顯得觸目驚心。

這個位置,這個形狀,別人一看就能明白是怎麽回事。

為了掩飾,她隻得穿了件立領對襟的長衫,把頭發披散到前麵做遮擋。

昨天,她還無比期待能在路上和裴硯知偶遇,今天卻很怕在路上見到他。

不是不想他,隻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不堪。

至少淤青散去之前,她覺得還是不見為好。

可惜上天向來聽不到她的心聲,出門剛走了沒多久,就又看到了裴硯知的馬車。

“娘子!”阿信招手叫她,已經不好意思再用“好巧”這個詞。

穗和看著被風撩動的車簾,無論如何也不肯再搭順風車。

阿信很為難,隔著簾子叫了聲大人。

裏麵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裴硯知挑起車簾一角,對上小姑娘躲閃的目光:“上來吧,我有正事要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