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裏,無論是皇帝還是底下的文武官員,都慢慢變了臉色。
起初他們都沒拿這個丫頭當回事,以為她頂多不過哭訴幾句,求皇帝饒了裴硯知。
沒想到她居然在細聲慢語之間主導了事態的走向,像個訟師一樣,把事情一條條拆分開來,每一條都讓人無法辯駁。
安國公也意識到不對,衝穗和怒聲道:“你這賤婢,休得歪攪胡纏,擾亂聖聽!”
穗和大膽與他對視:“陛下是聖主明君,豈會因我幾句話就改變看法,國公爺是在質疑陛下偏聽偏信嗎?”
“你……”安國公老臉漲紅,卻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其他人都驚得瞪大眼睛。
這丫頭看似柔弱可欺,實際上膽大心細,思緒敏捷,一句話把皇帝和安國公都架了起來。
真不愧是裴硯知看上的人,這份心機,都快趕上裴硯知本人了。
裴硯知也沒想到穗和這麽會說,為她擔憂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隻有裴景修心裏明白,穗和身為沈大學士的女兒,本就才思敏捷,才華橫溢,隻是這幾年在他的引導下才斂去了一身光華,甘願做他身後的女人。
皇帝被穗和扣了一頂高帽子,也是頗為無奈,清了清嗓子道:“朕從不偏聽偏信,你接著說,朕自有決斷。”
哈!
官員們紛紛低頭掩飾,生怕皇帝看到他們在笑。
穗和並未因此放過之前的問題,重複問道:“陛下還沒回答奴婢,安國公讓他的家人幾次三番騷擾奴婢,妄圖通過奴婢讓裴大人對宋二公子法外開恩,此舉是對是錯?”
“……”皇帝無奈,隻得回答道,“安國公的做法是不對的。”
安國公氣得臉色發黑,卻不敢反駁皇帝。
“陛下聖明。”穗和緊接著又道,“如果安國公這樣做是不對的,那麽國公夫人讓人綁架奴婢來逼迫裴大人的行為,是不是也是錯的?”
皇帝不得不點頭:“國公夫人這麽做也是不對的。”
國公夫人也變了臉色。
穗和接著又道:“事情到這裏,裴大人沒錯,奴婢也沒錯,接下來,都是因為國公夫人綁架了奴婢,激怒了長公主,才導致了事態的失控。
因為奴婢是跟著長公主去侍郎府赴宴的,國公夫人從長公主手裏把奴婢綁走,就是不把長公主放在眼裏,就是公然挑釁長公主的權威。
長公主震怒之下,才會讓裴大人拿著她的令牌去調兵,雖說奴婢卑賤之軀不值得長公主為奴婢如此衝動,但是請問陛下,奉命行事的裴大人何錯之有?”
“……”
大殿裏陷入短暫的寂靜,所有人都不說話,靜靜地看著皇帝,心裏卻是各種驚歎。
此時此刻,那些還不明白裴家叔侄二人為何對這姑娘情有獨鍾的官員,好像一下子就想通了。
皇帝也有點語塞,甚至有點後悔,不該給這女孩子說話的機會。
這些事他早就調查清楚,不用穗和告訴他,可穗和當著眾人的麵一條一條整理出來,他就沒法再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了。
國公夫人也沒想到穗和說了那麽多以後,竟然把矛頭指向了她,氣得衝穗和罵道:
“你這賤婢,少在這裏胡說八道,此事與長公主無關,你不要為了維護裴硯知就把長公主拉進來。”
“怎麽沒關係?”穗和說,“人常說打狗看主人,好比有人當著陛下的麵啐了海公公一口,夫人覺得他是在侮辱海公公,還是在侮辱陛下?”
“……”
一句話問得國公夫人啞口無言。
長海的嘴角抽了抽,有點哭笑不得。
穗和緊繃著神經,又拖著一身的傷,無論精神還是體力都到了極限,但她還是強撐著又給皇帝磕了個頭,拚盡最後的氣力說道:
“陛下,奴婢不懂官場,也不知道安國公父子到底犯了什麽罪,才會讓大人不惜一切代價與之對抗,奴婢隻知道,欺負我的是宋二公子,綁架我的是國公夫人,調動兵馬的是長公主。
若說裴大人有什麽錯,充其量也就是忙著救人沒能及時進宮麵聖,倘若這樣就要罷官免職,那陛下是不是要將安國公一家全部斬首才算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