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被綁架的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鋪子裏的人這段時間沒少議論她,見她時隔多日再回攬月閣,便又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

唯獨慧娘對她的歸來反應平平,沒等她把板凳坐熱,就丟給她一堆活計,讓她抓緊時間幹活,仿佛她從不曾離開過。

穗和感激地看了慧娘一眼,見她一點都沒有打算和自己交談的意思,便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始忙活起來。

手頭有事做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穗和感覺自己不過才接待了幾個客人,調了幾款香,就到了放工的時間。

出了門,果然看到裴景修的馬車停在門外,裴景修一身緋色官服負手而立,要多招眼有多招眼。

他上次來接穗和,穿的還是青色官服,如今不過短短時日就換了緋衣,越發顯得俊美如玉,風華萬千。

鋪子裏的女工都向穗和投來羨慕的目光,卻不知穗和心裏是多麽的厭惡與抗拒。

裴景修麵帶微笑,親自撩起車簾,扶穗和上車,自己隨後坐了進來。

馬車啟動,裴景修笑著去拉穗和的手,穗和躲開,直接問:“你拿到名單沒有?”

裴景修的笑容收斂了些:“還沒有,你再給我兩天時間。”

穗和沒逼他,隻半真半假地嗔他:“那你就等兩天再碰我,我可不想又白白被你哄騙。”

裴景修還就喜歡她這樣,感覺她就算耍小性都是好看的,可愛的。

“我買了一品齋的點心給你。”他討好似的將點心盒子打開,“你好久沒吃了吧,快嚐嚐。”

穗和盯著裏麵的點心,突然問他:“你當真讓人往北疆給我小侄子捎點心了嗎?”

裴景修心裏咯噔一下,忙噓了一聲道:“在外麵就不要討論這種問題了。”

穗和說:“那你回家之後告訴我。”

“好。”

裴景修含糊應了一聲,回家之後,卻推說要去探望母親的傷情,直接去了閻氏那邊。

穗和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裴景修心裏有鬼,便不好再來纏著她,她正好落個清靜。

她關上門,給裴硯知寫信,問他的傷今天可有好轉,在家都做了什麽,又和他說自己在鋪子見到了長公主,以及鋪子裏的一些日常,絮絮叨叨寫了滿滿一張紙,全當是給他解悶。

阿黃惦記著燒雞,一溜小跑把信送去了東院。

裴硯知收到信,果然又獎勵它半隻燒雞,寫了回信讓它帶回去。

阿黃走後,裴硯知又把信從頭到尾讀了幾遍。

昨天的信比較短,他沒察覺出什麽不對,今天這洋洋灑灑的一整張紙,穗和寫得工整又流暢,全篇沒有一個錯字,雖是講述日常,卻講得生動有趣,娓娓道來,根本不是“略微認識幾個字”的人能寫出來的。

他不禁想起去濟寧的路上,穗和向他借書看,他怕穗和識字不多看不下來,就讓她有不會的向自己請教。

穗和於是就請教了他一路,還讓他幫忙講解書中的含義。

所以,穗和那時候是假裝的嗎?

她明明這麽好的學識,為什麽要藏拙?

她要隱藏的,僅僅隻是學識嗎?

她說有個秘密要和他交換,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秘密?

裴硯知對著滿紙雋秀的簪花小楷陷入了沉思。

“表哥,你睡了嗎?”門外突然響起劉玉嬋略顯尖細的聲音。

裴硯知的思路被打斷,將信紙疊起來壓在枕頭下,叫阿信去攔住她。

阿信連忙出去,在門口將人攔下:“大人已經睡了,姑娘請回吧!”

“睡了怎麽還亮著燈?”劉玉嬋探頭往裏看,舉了舉手裏的食盒,“我給表哥煮了宵夜,讓他吃一點再睡吧!”

“大人真的已經睡了,姑娘自己吃吧!”阿信堵在門口,攔住她的視線。

劉玉嬋不甘心就這樣離開。

姨母說表哥頂多在家養個兩三日,讓她抓緊時間和表哥培養感情。

過了這兩三日,表哥傷好了要出門,姨母也是攔不住的。

她也想和表哥培養感情,可表哥從頭到尾都不正眼瞧她。

先前姨母趁表哥昏睡趕走了阿信阿義,她還能進內室坐會兒,後來表哥一醒,立刻又把阿信阿義叫過去伺候,她就再也沒有近身的機會了。

就像現在,她明知道表哥沒睡,也還是一樣進不去。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為什麽穗和那個狐媚子就能讓表哥心心念念,拚死相護?

她到底哪點比不上那個狐媚子?

要想讓表哥看到她的好,恐怕隻有那個狐媚子死了才行!

劉玉嬋恨恨地想著,巴不得穗和今晚就一命嗚呼。

阿信等她走後,栓上門回來給裴硯知回話。

裴硯知有些煩躁,沉著臉道:“去問問阿義,那邊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我不想再等了。”

阿信說:“阿義還沒回來,想必那邊還在忙,大人再耐心等幾天,就快好了。”

裴硯知捏了捏眉心,眼前閃過穗和那雙霧蒙蒙的鹿兒眼。

想起穗和因為他受的委屈,他真的,一天都不想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