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承天殿裏頓時炸開了鍋,就連皇帝都驚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陸溪橋本來一臉看好戲的樣子,聞言驚得瞪大眼睛,嘴張得能塞下兩隻鵝蛋。

裴景修同樣震驚地看向自己的嶽父,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方才在殿外廣場集合時,安國公是和他說過今天無論如何不會讓他去永州,可安國公也沒說要用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式來打壓小叔呀!

這叫什麽事?

他的妾室被小叔搶了還不夠,正妻也被小叔覬覦,這話傳出去被人當了真,叫他還有什麽臉麵見人?

“安國公,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皇帝往前走了兩步,指著安國公嚴肅道,“你為了攀扯別人,連自己女兒的名聲都不要了嗎?”

大臣們也表示不能理解。

安國公這是瘋了不成,為了拉裴硯知下馬,居然拿自己女兒的名聲來給裴硯知潑髒水。

先前大家都說裴大人覬覦侄媳,可大家也都知道,那個侄媳是小裴大人的妾室。

怎麽現在連正妻也覬覦上了,難道裴硯知他一天正事不幹,專門搶侄子的女人嗎?

陸溪橋更是大笑出聲:“國公爺也太能扯了吧,你確定你女兒的姿色能入得了裴大人的眼,別開玩笑了行嗎?”

“我沒開玩笑。”安國公指著裴硯知憤憤道,“他就是這種心理陰暗的人,他隻是單純的想搶侄子的女人,跟長相沒有關係。”

“……”眾人全都啞了聲,等著看裴硯知如何為自己辯護。

裴硯知仍端正站著,臉上沒什麽變化,心裏卻隱隱覺得事情不妙。

安國公隻是看起來粗魯莽撞,實則陰險狡詐。

如果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能當著皇帝和滿朝文武的麵把自己的女兒攀扯進來。

換個角度說,他既然賭上了女兒的名聲,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能將自己徹底擊垮,否則他不會冒這個險。

裴硯知把自己與宋妙蓮有交集的所有場景迅速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確認自己從未曾單獨與宋妙蓮相見。

他實在想不出,安國公會從什麽方向攻擊他。

皇帝抬手製止眾人的竊竊私語,問安國公可有什麽證據。

安國公撩衣袍跪在殿前,仍是一臉憤慨:“回陛下的話,我家夫人昨天去幫忙女兒搬家,從女兒的哭訴中得知,裴硯知一直暗中覬覦我女兒,還畫了我女兒的畫像收藏在書房。

若說空口無憑,畫像卻做不了假,我女兒丟失多年,是憑著左腳腳踝處一枚紅色蓮花胎記找回的,陛下若不信,可讓人前往裴硯知書房搜查,看看有沒有一幅腳上畫著蓮花胎記的女子畫像……”

仿佛一道悶雷在頭頂炸響,裴硯知腦子嗡的一聲,安國公接下來又說了什麽,他已經聽不清,耳中隻剩下尖銳的蟬鳴。

宋妙蓮腳上有蓮花胎記?

這怎麽可能?

有蓮花胎記的明明是沈念安。

難道說宋妙蓮和沈念安一樣,剛好長了一個相同的胎記?

世間哪有如此湊巧的事,長著相同胎記的人還湊巧住在一起?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又該如何解釋呢?

難道小師妹並非老師的親生女兒,而是老師碰巧撿到了安國公府走丟的孩子,小師妹離開教坊司之後,又被安國公府的人認了回去?

再或者,當年贖走小師妹的本來就是安國公府的人,為了掩人耳目,隔了兩年才向世人公開。

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麽他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

可是,老師曾不止一次對他說小師妹多才多藝,才華出眾,宋妙蓮哪有半點才華出眾的樣子?

她分明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在京城貴女圈子裏,向來以言行粗鄙聞名。

沈念安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

裴硯知思緒紛亂,心中五味雜陳,感覺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倘若宋妙蓮和沈念安是同一個人,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走,就連自己這幾年的堅持都顯得極其可笑。

“裴愛卿,裴愛卿……”

大殿上一片寂靜,皇帝接連叫了幾聲,裴硯知都沒有反應。

陸溪橋壯著膽子走過去拉了他一下:“硯知,陛下在問你話,你當真畫了宋小姐的畫像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裴硯知回過神來,第一時間看向安國公。

安國公雖然還是一臉憤恨,眼裏卻是勝券在握的得意。

是的,裴硯知不得不承認,這一局,他無論如何都是贏家。

因為自己既不能承認覬覦侄媳,也不能否認畫像的存在。

畫像就在他書房,他不承認,皇帝可以讓人去搜,到時候搜出來的就不止畫像那麽簡單。

他甚至都不能說畫像是別人送的,或者他自己買的。

因為無論是送的還是買的,都要有個出處,這個很容易就被拆穿。

況且安國公鐵了心要毀他的清譽,絕不會讓他就這麽蒙混過關。

他現在又不確定宋妙蓮到底是不是沈念安,自然也不敢承認那畫像是沈大學士的女兒。

他甚至都不知道,如果宋妙蓮就是沈念安,自己該用什麽樣的方式對待她?

替老師護她一世周全的承諾,還要繼續嗎?

這簡直就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安國公得意道:“陛下您瞧,裴硯知向來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他若真沒幹過這樣的事,怎麽可能不反駁臣?”

“是啊陛下,裴大人這樣一言不發,分明就是心虛的表現。”

“他搶了侄子的妾室,現在還要搶侄子的正妻,陛下若不將他嚴辦,讓小裴大人情何以堪?”

安國公的黨羽紛紛站出來插刀,甚至有人直接向裴景修發問:“小裴大人,你叔叔這樣對你,難道你就沒什麽話要說嗎?”

裴景修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嶽父幫他對抗小叔,他應該感激,但如果是以這樣一種方式,他卻隻覺得羞恥。

但他又不能否認宋妙蓮腳上的胎記,也不明白小叔為什麽要畫宋妙蓮的畫像。

難道小叔當真對宋妙蓮有那種心思?

怎麽可能,他自己都看不上宋妙蓮,小叔怎麽看得上?

這當中,到底有什麽蹊蹺?

“裴硯知,你倒是說話呀!”皇帝等的不耐煩,拍著龍椅大聲道,“你到底有沒有做過此事,還不快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