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溪橋於是就將鬼手六被害的事情說了一遍,隱去穗和提供線索的環節,說自己通過驗屍和暗訪,發現馬六有做案嫌疑,就把人帶去大理寺審問。

馬六供述說,宋妙蓮的胎記是他從中牽線找鬼手六做的,胎記的事情鬧到金鑾殿時,宋妙蓮怕露陷,就讓他殺了鬼手六滅口。

眾人全都驚呆了,短暫的寂靜之後,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國公夫人也懵了,抓住宋妙蓮的手大聲道:“不可能,這不可能,蓮兒,你告訴母親,這是真的嗎?”

宋妙蓮兩腿一軟,差點跪坐在地上。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陸溪橋都帶著人找上門了,不是她想否認就能否認的。

可她若認下此事,她就得身敗名裂,就得坐牢。

裴硯知那樣心狠手辣,為了替穗和出氣,說不定還會讓她給鬼手六償命。

她不想死。

她不想死!

誰來救救她呀!

“夫君!”她哭著撲向裴景修,“夫君,不關我的事,我是冤枉的,你快和小叔說說,讓他放過我好不好?”

裴景修伸手接住她,內心激動與厭惡交織,臉上卻是焦急又深情:“娘子先別急,人命關天,不是講私情的時候,小叔身為上官,我們不能讓他為難,但我相信清者自清,既然你沒做過,小叔和陸少卿一定會還你清白的。”

“……”宋妙蓮啞口無言,透過朦朧的淚眼看他,他的桃花眼還是那樣深情,眼底卻一片冰冷。

這一刻,宋妙蓮是真的後悔了。

當初就不該被這雙桃花眼欺騙,一門心思撲在他身上。

更不該在明知他有妻子的情況下,還挖心挖肝想要嫁給他。

那時的自己是多麽的驕傲,盡管第一眼見到穗和就覺察出她和裴景修的關係,卻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

穗和灰頭土臉,唯唯諾諾,哪裏配得上裴景修?

隻有自己這個萬千寵愛,風光無限的國公小姐,才配得上驚才絕豔的狀元郎。

於是,她不管不顧地把人搶了過來,把穗和從狀元之妻變成了粗使丫頭。

她以為自己的人生在那一刻達到了巔峰,卻沒料到,巔峰之後一路都是滑坡,不過一年時間,她就從巔峰跌進了泥沼,越是掙紮,越是陷得深,直到今天,即將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她絕對不會去招惹裴景修,也不會去招惹穗和。

以她的身份,隨便嫁一個別的什麽人,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如果不是剛好嫁給裴景修,可能她的假胎記一輩子都不會暴露,她到死都是風風光光的國公小姐。

現在怎麽辦,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她,等著她認罪或者辯解。

可她不想認罪,也無從辯解,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她茫然地看向穗和。

穗和一身錦衣華服,妝容精致,珠翠琳琅,儼然就是一年前的她。

而此時的她,儼然就是裴府門前那個站在喧天的鑼鼓聲中淚眼婆娑,惶恐無助的穗和。

她搶走了穗和的丈夫,成了狀元娘子,現在,穗和搶走了她的身份,成了真正的國公小姐。

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上天讓她在那天與穗和相逢,就是為了今天這場戲?

他們所有人都在戲中,每個人的每一言,每一行,每一個決定,都在推動著故事一步一步走向命定的方向。

而她的使命,就是為了讓穗和找回真正的身份。

她舉目四顧,找不到一個可以對她伸出援手的人。

她想,她到底沒有穗和幸運。

穗和那天跌下台階時,還有個裴硯知及時出現將她托住。

當時自己沒看懂,現在想想,或許裴硯知在那之前,就已經對穗和動了心吧,否則怎麽會每次都恰好出現在穗和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宋妙蓮自嘲一笑,再看向扶著自己一臉假惺惺的裴景修。

他們是叔侄,身上流著相同的血,為什麽卻是這樣天差地別?

她心口一陣刺痛,五髒六腑都跟著痛,不再留戀地推開裴景修,認命地閉上眼,身子一軟,“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妙蓮!”裴景修叫了她一聲,單膝跪地將她抱在懷裏。

國公夫人也吃了一驚,連忙吩咐下人:“快快快,快去叫府醫過來。”

眾人麵麵相覷,不少人懷疑宋妙蓮是裝的。

可是靠裝死隻能逃過一時,醒了之後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有陸溪橋和裴硯知在,怎麽可能讓她全身而退?

裴硯知全程默不作聲,看著裴景修假惺惺地抱著宋妙蓮掉眼淚,心裏很是矛盾。

他之前沒有計較宋妙蓮的假身份,還當著安國公的麵讓裴景修保證不休她,就是想把他們兩個綁在一起,讓裴景修沒辦法糾纏穗和。

如果宋妙蓮不作妖,不讓那個李嬤嬤對穗和下手,他甚至可以一輩子都不動她。

可這女人偏偏不知死活,非要招惹穗和,為了穗和的安全,他也隻能給她來個斬草除根。

隻是這樣一來倒是成全了裴景修。

裴景修如願以償擺脫了宋妙蓮,還能捎帶著收獲一波同情,真是白撿一個大便宜。

裴景修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他抱著宋妙蓮,身子微微顫抖,但不是因為擔心,而是因為激動。

他巴不得宋妙蓮現在就死掉,宋妙蓮死了,他就恢複單身了,就有資格求娶穗和了。

然而,上天卻像是見不得他太得意,就在他已經開始盤算怎麽說服安國公把穗和嫁給他時,府醫診完脈之後告訴他,宋妙蓮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