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說:“隻要你想去,我沒什麽不同意的,但你父親肯定不願意你拋頭露麵,你再等兩天,等他一走,這個家就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了,到時候你想幹什麽祖母都支持你。”

穗和又感動,又有點想笑,偎在她懷裏發自內心道:“我真的好喜歡祖母,有祖母真好。”

“祖母就是用來疼孫女的。”老夫人輕拍她後背,“我的乖孫女受了那麽多苦,隻要祖母活著一天,就會盡最大努力讓你幸福。”

穗和一時沒忍住,淚濕了眼眶。

老夫人說:“我們隻知道你被賣了,後來又被裴景修買了,卻不知道這些年你具體是怎麽過的,你母親曾說要好好問問你,我沒讓她問,怕觸及你的傷心事,等你什麽時候想說再說,不想說也沒關係,我不會讓他們亂問的。”

穗和從她懷裏抬起頭,紅著眼睛看她:“我確實有些難言之隱,現在不方便對祖母說,等時機成熟了,我會告訴您的。”

老夫人笑著點頭:“好,沒關係,祖母等著你。”

穗和回去後,打發素雲去給長公主送信兒,讓長公主等安國公走了之後再來。

接下來的時間,她也沒出門,就在房裏畫嫁衣樣子。

晚飯時,國公夫人跟前的仆婦來請她過去用飯,知道穗和不想見宋紹陽,特意強調宋紹陽不在。

誰知宋紹陽卻在她吃完飯回去的路上攔住了她。

“妹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不要不理我行嗎?”他又跪在穗和麵前,頂著一臉的傷苦苦哀求。

穗和嫌惡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青琅替穗和質問他:“國公爺說了讓二公子不要打擾娘子,二公子怎麽還這樣死纏爛打?”

宋紹陽說:“我性子急,我忍不了,我死也要死個痛快,妹妹不給我個準話,我就是不死心。”

“……”素雲無語地和穗和對視一眼。

穗和看看天色,隻想盡快擺脫他,開口冷冷道:“你想要什麽準話?”

宋紹陽見她終於開口,仿佛聽到天籟之音,激動得熱淚盈眶:“妹妹,哥哥就是想問問你,到底要怎樣才會原諒哥哥,隻要你發話,叫我立刻去死我都願意。”

“我不是判官,沒資格定你的生死,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穗和說,“這就是我給你的準話,以後不要再纏著我。”

宋紹陽呆呆地跪在那裏,神情很是沮喪。

穗和越過他,走得頭也不回。

原以為他終於可以死心,誰知第二天他又來了。

這回他沒有向穗和道歉,而是搶了下人的活路,去廚房幫穗和拿飯,給穗和打水洗臉,沏茶加炭,打掃院子,甚至還親自動手給穗和做了一份甜點。

“哥哥不求你原諒了,以後哥哥就在你院裏給你當牛做馬,哥哥什麽髒活累活都能幹。”他厚臉皮地對穗和說。

穗和拿他沒有辦法,隻好讓丫頭去告訴老夫人,老夫人派身邊的仆婦過來把他叫走,狠狠訓斥了一番。

結果他前腳向老夫人認了錯,後腳又跑回來繼續“當牛做馬”,攆都攆不走。

穗和無奈,打算晚飯時和安國公告他一狀,讓安國公親自管教他。

到了晚上,國公夫人卻擺了家宴,把大家都叫過去,說是要給安國公踐行。

安國公明天就要動身去西北,國公夫人為了讓他走得安心,把那些平時都近不得他身的妾室也一並叫了來。

安國公一共有五房妾室,但國公夫人管她們管得很嚴,大事小事都不讓她們露臉,沒有特殊情況,後院都不能出。

穗和來了這麽久,幾乎沒見過她們的麵。

人太多,穗和便也沒提起宋紹陽的事,挨著老夫人坐著,安安靜靜吃菜。

國公夫人表現還算淡定,幾個姨娘卻都哭紅了眼,她們本來就沒有多少機會見國公爺,國公爺這一走,又得半年見不上麵,青春就這樣一日日蹉跎在後院那一方小天地裏。

穗和看著她們,不由心生感慨,還好大人不近女色,身邊幹幹淨淨,將來她嫁過去不用為這種事煩惱。

雖說男人很容易移情別戀,見異思遷,但她深信大人是個例外。

父親看中的人,絕對不會有錯。

宴席吃到一半的時候,宋妙蓮突然來了。

不過兩三日未見,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麵色很是憔悴,再不見往日的明媚張揚。

自從接風宴那天她裝昏迷被送到後院,國公府沒有一個人去看她,裴景修也沒有去接她,她就像被人遺忘在一個荒島上,孤單惶恐又無助,夜夜從惡夢中驚醒。

她讓人給國公夫人傳話,想見國公夫人一麵,國公夫人卻以忙著操辦流水席為由,說沒有時間見她。

她又讓人去找宋雲瀾,宋雲瀾也推說事務繁忙,沒有空閑。

她實在受不了,聽聞今晚大家要給安國公踐行,就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

這樣的時刻,大家就算再不待見她,多少也會給她留點臉麵。

而且她聽說宋紹陽回來了,這個二哥哥雖然不著調又愛犯渾,卻也最重感情,平時對她極為疼愛。

她想著,就算別人不理她,宋紹陽也一定會幫她說話的。

她走進去,雙眼含淚,楚楚可憐道:“女兒聽聞父親明日出征,特來為父親送行,父親千萬保重身體,早日得勝歸來。”

說完這話,她拿著帕子擦淚,等著眾人的反應。

結果,一屋子人都靜靜地看著她,誰也沒有接她的話。

宋妙蓮很是尷尬,可她來都來了,又不能現在轉身離開,隻得假裝驚喜地叫了宋紹陽一聲:“二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我都不知道?”

宋紹陽冷冷看了她一眼,一點都沒有她想象的熱情:“誰是你二哥哥,你冒名頂替我妹妹,被揭穿了身份還死賴著不走是想幹什麽?”

宋妙蓮愣在當場,臉紅得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幾巴掌,剛剛是假惺惺的哭,這下子眼淚是真的來了。

“二哥哥,冒名頂替的事我事先並不知曉,是馬六和李嬤嬤騙了我,我也是個受害者……”

宋紹陽說:“我管你受不受害,你既然不是我們家的人,並且已經嫁作人婦懷了身孕,難道不該回夫家去住嗎,為什麽還要賴在我家,總不會生孩子也生在我家吧?”

他本就是個混不吝,又沒多少學問,說話特別直白,一口氣把大家都不好意思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宋妙蓮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無情,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給自己留一點麵子,尷尬到恨不得當場去死。

“二哥哥,我好歹也叫了你一年的哥哥,你就這樣傷我的心嗎?”

“哈。”宋紹陽嗤笑,“你叫了我一年哥哥,是我們家的損失,我們家為你又搭錢又搭宅子,風風光光送你出嫁,到頭來你讓我們家丟盡了臉麵,難道我還要給你磕個頭感謝你叫我哥哥嗎?”

“……”宋妙蓮啞口無言,絞著帕子站在那裏,身子抖得厲害。

“行了行了,你看不慣她,明天叫人送她回去就好,何苦打這嘴巴官司。”老夫人抬手製止了宋紹陽。

自己這混賬孫子總算幹了件好事,替她們這些抹不開麵子的人出了口惡氣。

但她怕宋紹陽說多了把宋妙蓮氣得動了胎氣,萬一小產什麽的更是麻煩。

於是就順著宋紹陽的話提出把宋妙蓮送走。

宋紹陽說:“不須勞動別人,明天我親自送她回去。”

宋妙蓮聞言,差點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國公夫人給身旁的仆婦使了個眼色,仆婦叫了兩個人,一左一右扶著宋妙蓮把她架了出去。

宋妙蓮一走,宋紹陽立刻對穗和堆起一臉狗腿的笑:“妹妹,你放心,哥哥從此以後隻認你這一個妹妹,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