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掀開,人們看到一個小丫鬟扶著一個蒙著麵紗的姑娘下了馬車。
姑娘衣裝算不上很精美,但身姿窈窕,氣質柔媚,雖然蒙著麵紗,隻能看到上半張臉,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和彎彎的柳眉,光潔飽滿的額頭,也能看出是個絕色佳人。
眾人心想,難怪裴大人願意大老遠的把一個孤女帶回京,這般姿色,任憑哪個男人都會心動。
可是,也有人提出異議,裴大人不是不近女色嗎,不是獨愛穗和小姐一人嗎,怎麽穗和小姐屍骨未寒,他就又移情別戀了嗎?
“嗐,男人嘛,哪有幾個長情的,不近女色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有人搖頭晃腦地說道。
“聽說那位穗和小姐還被聖上賜給了寧王呢,這樣的話,裴大人和寧王算不算情敵?”
“噓,小點聲,不想活啦?”
周圍一片竊竊私語,蕭慎充耳不聞,目光直直看向從馬車上走下來的姑娘。
那姑娘在車前站定,略微整了整衣衫,這才蓮步輕移向他走來。
到了跟前,姑娘先看向裴硯知。
“這是寧王殿下。”裴硯知將蕭慎引見給她,多一個字的介紹都沒有。
姑娘低著頭,不敢直視寧王,在他麵前跪下,行了大禮:“民女叩見寧王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蕭慎眉心微蹙,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時覺得她就是穗和,一時又覺得不太像。
至於哪裏不像,他又說不上來。
他與穗和一共也沒見過幾次,唯一一次交談,就是穗和中毒那次,他問她怎麽樣了,她先說自己沒事,後麵又說肚子疼。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交談,他甚至對她的聲音都沒多少印象,隻記得是柔柔軟軟的,和她的人一樣。
眼下這個姑娘也是柔柔軟軟的,他拿不準到底是不是穗和,說了聲“不必多禮”,便彎腰去扶她,想要趁機揭開她的麵紗。
裴硯知卻像早有預料,伸手擋了一下:“不敢勞殿下大駕,雀兒,把安姑娘扶起來。”
“是。”雀兒應聲上前,扶起那姑娘,往後退開兩步。
裴硯知對蕭慎微微一笑:“人殿下看過了,可否讓她先行回去?”
蕭慎沒有得逞,訕訕地收回手。
他還沒確認這姑娘是不是穗和,自然不能就這樣把人放走,略一沉吟道:“裴大人要向父皇述職,那麽但凡發生在永州的事,都得事無巨細講清楚,包括你救下的這個姑娘。
所以,裴大人最好帶這姑娘一同進宮,當麵和父皇解釋清楚,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被人誤以為她是你的外室,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裴硯知勾了勾唇:“殿下如此為臣的名聲著想,臣感激不盡。”
蕭慎自然聽出他的嘲諷之意,麵上卻不動聲色:“裴大人客氣了,裴大人為我大慶朝堂盡忠職守,小王自然也要為裴大人著想,既然裴大人認可小王的提議,就請帶上這姑娘一起隨小王進宮吧!”
宋紹陽在旁邊忍不住插話:“寧王殿下哪隻耳朵聽到裴大人認可了你的話?”
蕭慎麵色微沉,對他的態度就沒有對裴硯知那樣客氣:“宋二公子蹲了一回大牢,怎麽性子還是這般莽撞?”
“隨我爹,天生的,改不了。”宋紹陽蠻不在乎地說道。
他看似沒長腦子,實際上卻很有心機,一句“隨我爹”,就是在提醒寧王,我爹還在前線為你蕭家賣命呢,你最好對我客氣點。
蕭慎暗中咬了咬牙,到底沒再對他發火:“宋二公子何時去了永州,又何時與裴大人關係這麽好了?”
“我妹妹下葬後我就去了。”宋紹陽大聲說,“我好好的一個妹妹,就那樣不明不白地走了,陛下怕我父親受影響,不讓我們給父親送信兒,至今也沒給我們一個說法,無奈之下我隻好去找裴大人,求他回來查清真相,還我妹妹一個公道!”
他故意說得很大聲,“公道”二字更是拔高音量扯著嗓子往外喊,恨不得讓所有圍觀的百姓都聽見。
百姓們頓時議論紛紛:“原來安國公還不知道他女兒沒了,雖說陛下怕他受影響不讓通知他也情有可原,到底還是有違人倫,可憐,可憐。”
“孩子沒了,當爹的還不知道,確實可憐,安國公雖然幹了很多壞事,關鍵時候還得靠他保衛邊疆……”
蕭慎聽著百姓們的議論,冷冷地掃了宋紹陽一眼。
這人真是煩死了!
上躥下跳,哪哪都有他。
偏偏現場這麽多人,又不能把他怎麽樣。
蕭慎深吸一口氣,強壓心中怒火:“既然如此,就請宋二公子也隨本王一起進宮麵聖吧,有什麽話,到時當著父皇和裴大人的麵說清楚。”
“好,去就去!”宋紹陽說,“我也正想問陛下要個說法呢!”
蕭慎氣得臉色鐵青,對裴硯知伸手作請:“裴大人,請吧!”
裴硯知平時也煩宋紹陽,這會子見他把寧王氣成這樣,又忍不住想笑,繃著臉對雀兒道:“扶安姑娘上車。”
“是。”雀兒答應一聲,扶住小丫頭的手臂道,“姑娘,走吧!”
小丫頭不敢反抗,像個人偶似地跟她回到了馬車上。
隊伍重新出發,城門口又恢複了原來的秩序。
沒有熱鬧可看,百姓們各自散開,沒有人注意到,一輛破舊的馬車正隨著人流緩緩移動。
馬車裏,裴景修放下微微挑起的車簾,回頭看向車廂裏睡意昏沉的穗和。
雖然穗和這回表現得很聽話,可他被她騙了很多次,不敢再輕易相信她,於是就在她的水裏加了些蒙汗藥,讓她睡了一路。
一開始,他還提心吊膽,擔心小叔會找到他們,後來他才漸漸發覺,小叔好像根本沒打算找他們,反倒是把那個小丫頭帶在身邊,一路帶回了京城。
他搞不懂小叔要幹什麽,直到現在才明白,小叔是想將計就計,讓大家都知道他得了一個長相酷似穗和的姑娘,這樣以來,就算以後他和真正的穗和在一起,也不會有人懷疑。
畢竟不是誰都能隨時見到穗和,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看到穗和腳上的胎記,真真假假,沒人分得那麽清楚,也沒有人會一直關注這些。
在他想到要用小丫頭替換下穗和的時候,他是很得意的,感覺自己能想到這個主意,簡直是個天才。
可當他弄明白小叔的意圖後,他又覺得,小叔才是天才,而他自己,好像又在無意間幫了小叔一把。
或者說,小叔就是有這種扭轉乾坤的本事,不管什麽樣的意外,什麽樣的絕境,都能見招拆招,反敗為勝。
可是,小叔怎麽就篤定還能再把穗和從他手裏搶回去呢?
不,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小叔得逞的。
穗和隻能是他的,如果他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