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信想起一事,陡然變了臉色,把穗和拉到一旁小聲道:“長公主愛慕大人,追了大人好幾年,奈何大人對她無意,陛下又愛惜人才,不忍大人做個碌碌無為的駙馬,因此不肯為長公主賜婚,長公主愛而不得,揚言要終身不嫁,為大人守一輩子。”

穗和聞言,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難怪長公主要見她,隻怕是宋妙蓮想來個借刀殺人,利用長公主的嫉妒心來整她。

畢竟長公主的身份高貴,長公主要見她,阿信和暗衛也不能阻止。

為了刺激長公主,宋妙蓮肯定添油加醋地編排了她和裴硯知的各種閑話,好讓長公主在刁難她的時候毫不留情。

阿信也想到了這點,急得團團轉:“怎麽辦,怎麽辦,這回怕是要鬧大……”

事發突然,穗和心裏也沒底,可既然躲不過去,那就隻能硬著頭皮上。

大不了就是受些羞辱,或者被長公主狠狠責罰一頓,光天化日的,長公主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將她當眾打死。

到時候她隻要警醒著些,不出什麽岔子,保住性命應該沒問題。

活著,就是她眼下唯一的目標。

正想著,阿信突然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大人臨走時,叫我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去找陸少卿。”

“陸少卿,他能行嗎?”穗和不確定地問。

“行不行的也隻有他了。”阿信說,“我現在就去找他來,我沒回來之前,娘子無論如何要堅持住,能拖一刻是一刻。”

“好,那你去吧!”穗和反過來安撫他,“你自個也要小心點,不要擔心我,我會盡量拖延時間的。”

阿信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穗和打發一個侍女去月亮門那邊,告訴傳話的人稍等片刻,她換了衣服就來。

要見公主,自然不能蓬頭垢麵,天氣這麽熱,沐浴更衣也屬正常。

傳話的人不好說什麽,隻能耐心等著。

穗和花了兩刻鍾梳洗更衣,還把衣服用熏香仔細熏過。

直到傳話的人等得不耐煩,才慢騰騰出了門。

負責傳話的是宋妙蓮身邊的一個婆子,正在太陽底下等得心煩,見她過來,不免抱怨:“你是什麽千金大小姐嗎,竟讓長公主等這麽長時間?”

穗和扶著侍女的手,不緊不慢道:“我頭一回見長公主,唯恐失了禮數,因此花費了一些時間收拾,還請嬤嬤海涵。”

婆子哼了一聲,看向兩個侍女:“大娘子說了,長公主隻見你一人,其他人統統不許跟隨。”

穗和心下一沉,知道宋妙蓮不懷好意,盡力爭取道:“我身上有傷,行動遲緩,需要有人扶一扶。”

“不就挨了幾棍子嗎,你是有多嬌貴?”婆子不屑道,“你在東院大娘子管不著,在西院就得聽大娘子的吩咐,還不快走。”

穗和無奈,隻得讓兩個侍女留下,獨自一人跟著婆子往西院而去。

這時節,池中荷花開得正好,還不到開席的時間,客人們都在園子裏賞花遊玩。

宋妙蓮和幾個門第高的貴女貴婦陪著長公主坐在水榭中,閻氏和裴玉珠因著主人家的身份,也沾光跟了進來。

先帝子嗣單薄,一生隻有三個皇子,一個公主,這唯一的公主,還是老年所得。

先帝駕崩時,長公主才剛會走路,先帝將皇位傳給了當今聖上,囑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顧這唯一的妹妹。

因此,當今聖上對這個比自己小了二十多歲的妹妹極為疼愛,給了她一個公主所能得到的最高的榮寵。

人人都說,長公主是命運的寵兒,她這順風順水的一生,唯一的一個坎坷,大概就是愛上了比和尚還禁欲的裴大人。

眼下,她一身錦衣華服,坐在荷花飄香的水榭裏,對周圍人談論的話題充耳不聞,單等著宋妙蓮口中那個讓裴硯知神魂顛倒的小丫頭的到來。

等了許久不見人來,宋妙蓮又適時煽風點火:“這丫頭有了小叔撐腰,越發的端起架子來了,竟連長公主傳召都這麽拖拖拉拉,真是該死!”

“可不是嗎,她見天住在東院不出來,被阿信當主子供著,就真以為自己是主子了,也不看看自己那賤骨頭配不配得上我小叔的身份。”

裴玉珠想討好長公主,也跟著宋妙蓮編排穗和。

長公主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什麽也沒說。

裴玉珠搞不懂這一聲是衝著她,還是衝著穗和,嚇得忙將頭低下,不敢再多嘴。

旁邊圍坐的幾個貴女貴婦都不說話,偷偷對了個眼神,隻等著看戲。

這時,宋妙蓮的丫頭指著遠處叫了一聲:“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眾人聞言都向那邊看過去。

起初離得遠,看不真切,隻看到一個淺綠色衣裙的窈窕身影,從種滿垂柳的青石小徑走來,那纖細的腰身,竟比垂柳還軟上幾分。

一瞬間,眾人心裏同時想到一個詞,所謂弱柳扶風,大約就是這個樣子了。

等到穗和跟著那個婆子走上了連通水榭的木橋,一張粉麵桃腮,水眸櫻唇的芙蓉麵映入眾人眼簾,那嬌嬌俏俏,帶著薄汗,又微微喘息的嫵媚風情,頓時讓一眾花枝招展的貴女貴婦都失去了顏色。

一個粗使丫頭,怎麽能美成這樣?

所有的女眷都攥緊了帕子,心裏咕嘟咕嘟冒酸水。

難怪連裴硯知那樣的禁欲佛子都把持不住,這般禍水似的女子,放在宮裏,也得是三千寵愛於一身的主兒。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長公主。

一直懶洋洋斜靠在長椅上的長公主也坐直了身子,半眯的鳳眼完全睜開,一眨不眨地看向穗和。

周圍靜得很,蟬鳴似乎都停了,穗和能聽到自己踩在木橋上發出的咯吱聲。

上一次在這水榭被宋妙蓮兄妹刁難,是裴硯知及時出現救了她。

如今裴硯知不在,一切隻能靠她自己了。

她捏了捏拳頭,深吸一口氣,邁步進了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