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地靠在軟軟的躺椅上,順手拿起案幾上的書,百無聊賴地翻看著。燒得旺旺的爐火讓整個船艙裏暖烘烘的,越發讓人覺得困乏,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突然“啪”的一聲響,將我從夢中驚醒。

睜開眼一看,原來是方才那本書滑落掉到地板上。

長長地舒了口氣,坐起身,彎腰正欲撿起書。

手在半空停了一下,然後才緩緩伸下去,撿起書,手一滑,書又掉了下去,咬住嘴唇,再次伸手,費力地找到書,然後慢慢地撿起來。

把書湊到眼前,近一些,又遠一些。

拿著書的手輕輕顫抖,接著下意識地用力抓緊書,閉上眼,深呼吸幾下,再睜開。

用力地撫平書上的揉痕,摸索著放回案幾上。

慢慢掀開右手的衣袖,將手抬起送到眼前,努力地睜大眼睛,看清楚後,手無力地垂下,閉上眼,淚水順著慘白的臉,無聲無息地流淌……

夏季走進房間,就見我靠在躺椅上,朝他盈盈笑著。

“等久了吧?”走到我身邊,半蹲下,拉起我的手,握住。

微微搖頭,開口輕輕地說:“我們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羏城?”

“照這速度的話,應該還有五天就能到了。怎麽,不舒服了?”夏季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我這幾天晚上睡得可香了,而且也不怕冷了呢!就是苦了你,天天給我輸真氣。”我心疼地說。

“傻丫頭,這有什麽苦的。”夏季伸手將我額前的劉海輕輕拔弄到一旁,然後印下一個吻。

“酒鬼前輩,他,怎麽樣了?”

“放心,經曆過一次之後,他已經能承受住了打擊。”停了一下,他微微一笑,接著說:“而且,那個老酒鬼居然把酒給戒了呢。”

我大吃一驚:“什麽?酒鬼戒酒了!”

“嗯。所以以後就不要叫他酒鬼了。”

“那倒是。嗬嗬。”輕輕一笑,我稍稍垂下頭。

“若兮,”夏季喚了我一聲,見我抬起頭,他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努力地找到他眼睛的位置,對著那裏微微一笑,說:“我哪有什麽心事,你別瞎擔心!”

夏季沒有開口,顯然不太相信我的話,但是見我不願意說,他也不再追問。

他將我擁進懷裏,一下一下地撫摸著我披散在身後的長發,輕聲說:“若兮,你的頭發真美!”

窩在他懷裏,我調皮地出口反問:“那,我美還是我的頭發美?”

他的手一頓,半晌沒有回答。

沉默片刻,我不滿地開口:“我問你話呢!怎麽都不理我!”

“什麽?”夏季似乎才回過神來。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呢!”我嘟起嘴,低聲抱怨。

察覺到我話語中的不滿,夏季急忙解釋:“不好意思,若兮,方才我在想事情,沒有聽到你的話。”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是不是在想哪個姑娘?”我酸溜溜地說。

“若兮,你明知道我的心思還要這麽說!”夏季對我的話頗為氣惱,悶悶地說。

“好了好了,逗逗你而已嘛,真是小氣!”我有些生氣地離開他的懷抱,轉過身躺回椅子上,背對著他。

半天沒有聽到他來安慰我,也沒有來抱著我,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火氣。

等了好久才聽到夏季的聲音:“那,累了的話你先歇一會兒,我出去一下就回來。”接著便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鼻子發酸,眼裏隱隱有些濕意,咬住嘴唇,我倔強地不轉身去看他離開的背影。

聽到門被輕輕關上,我心底有些失落,有些後悔,但更多的卻是氣憤。的確,我有些氣他,但更多的是在惱自己。明明是自己不舒服,心裏憋著氣卻找借口故意發在他身上,平時自己是最討厭這種小女人心態的,怎麽現在的我,會變成這個樣子?

抬手拭去眼角的淚,默默地望著牆壁發呆。良久,我猛地坐起來,轉身走下躺椅,跌跌撞撞地朝門邊走去。

打開門,艱難地辨認著眼前的路,摸索著找到酒鬼前輩的艙門,正欲敲門,卻聽到裏麵傳來的說話聲,手停在門前,僵住。

“季兒,照你這麽說,若兮怕是撐不過三天了!”酒鬼的聲音飽含無奈。

“怎麽會這樣?您之前不是告訴我,說她至少還能撐到回到羏城!”夏季震驚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的確,上次我幫她號脈之時,發現她體內的寒毒並不是很凶猛,還給了她藥抑製住寒毒,但是方才你說她的皮膚變得白皙異常,並且掉發嚴重,說明她的毒已經擴散至全身。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必定還瞞著你什麽,因為這毒的並發症有很多,你說的這些不過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原來如此!

剛才夏季必定是發現了我掉落頭發,心裏難受,所以才沒有聽到我的話。

心底一陣漫無邊際的揪痛,為夏季,也為酒鬼的話。

酒鬼說得沒錯,這毒還有其它的並發症,早在夏季回來之前,我就發現了,自己的右眼已經看不見東西,視線內是霧蒙蒙的一片。慶幸的是左眼還能依稀可見大致輪廓。而右手手臂上那個菱形印記已經變成暗黑色,並且,以菱形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出許多黑色的詭異滕蔓狀線條,張牙舞爪地爬滿了整條手臂。

“還有其它的症狀?她還瞞著我?難怪,難怪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真笨,我居然不知道!”夾雜著驚訝、懊悔、內疚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季兒,若兮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嚴重,你,可要做好思想準備。”酒鬼嚴肅地說。

“嗡”的一聲,腦中一片空白,隻餘酒鬼的那句話在不停回響。

難道真的已經到了這一步了麽?已經需要做思想準備了麽?

不忍,也不敢去聽夏季的回答,我不知道他該如何承受這一切,如何麵對我。

下意識地緊緊捂住耳朵,在夏季開口之前,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回房的路分明很短,但此刻卻分外的長,怎麽也走不到盡頭。

好不容易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到艙房,將自己甩到**,當聞到被褥上那股再熟悉不過的青草味時,淚,再也忍不住滑落下來。

原以為幸福觸手可及,現在才知道,它,不過是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