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零三盧呆找了娘 〔 3ゝ∠〕
看押著四個男子的衛士隻來得及將自己的刀提起來半寸,那位殿下就落在了地上,不過已經不是活人,而是隻剩下一層人皮與一副枯骨。
這些衛士立刻知道不對,但隻反應過來不對,甚至連“跑”的意識還沒出現,他們也已經步了自己主人的後塵,變成了癱在地上的一堆。
盧玳扭頭,腦袋上那撮毛搖晃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那四個男人,年紀最小第一個看見敵人都死光了原本還想動一下,結果就和盧玳的視線對上了。這一對上,少年頓時覺得一股涼氣蔓延到了全身,不單隻是生死威脅那麽簡單,是一種從骨子裏出來的瘮。不止他這樣,他父親兄長,甚至剛剛險些受辱的嫂子,現在也一動不敢動。
舔舔嘴唇,這五個男女給他的感覺比那些他吃過的都要好吃,但是,他本能卻告訴他不能吃。盧玳歪著腦袋:吃的……不能吃……吃的……
他看著這些人呆,這五個人保持著很難受的姿勢,也看著他呆。時間就這麽一點一點的過去,終於,盧玳轉過了身:不能吃……走……找……餓……吃……
盧玳消失了,與他的出現一樣突然。
五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女子匆忙過來幫他們鬆綁。他們出了主帳,才覺周圍的情況極其不對勁,不止營帳中的八百衛士和他們的坐騎都死了個幹淨,放眼看去四周圍都是枯死的樹木,並且安靜得可怕,連鳥叫蟲鳴都聽不見。
“這……這些衛士竟然都死光了?!”看著地上一堆堆的鎧甲、人皮、馬皮還有骨頭,五人大驚。
“爹,我們怎麽辦?”
中年漢子沉吟了片刻:“那邊走。”
“爹,那裏……大概是剛剛那怪人離開的方向啊。”長子攙扶著妻子,一臉驚異。那裏同樣也是他們來的方向,所以更大的可能,盧玳是朝那裏去了。
“若不錯,那人是朝梓關去了……”
“爹!您到現在還想著樊國作甚!”小兒子不等父親說完,就急急出口打斷了父親的話。
“爹想的不是樊國,是那怪人,說不準就是我們的轉機。”三兄弟中的老|二開了口。
樊國這些年,還算是風調雨順,尤其國主迎娶了一位仙家出身的王後,更使樊國國力大漲。王後嫁入樊國的嫁妝裏,有仙丹、秘寶無數,甚至還有仙家的功法。樊國周邊的遠近諸國於是紛紛遣使來賀,表示大家互不攻擊,永修同盟。
原本這該是好事,國家少征戰,也就少徭役,少賦稅,百姓的生活按理說是該更好的。但是,情況卻恰恰相反。樊國的徭役不輕反重,壯年男子被征召建造仙宮,五年來累死者無數。兩年前,王後因無無所出,所以將一位嬪妃的兒子過繼到膝下,又教他仙法,讓他訓出了八百衛士。
樊國的徭役依舊不少,賦稅也年年上升,甚至最近幾年樊國還要上供童男童女。百姓苦不堪言,想要逃離樊國,可其他各國卻不敢接納樊國百姓,否則就要被樊國借故攻打,那八百衛士委實太過厲害。單人拿出來少說也是個百人敵,帶隊領更聽說有仙家賜寶,乃是個萬人敵,尋常軍隊難以是他們的敵手。
這八百人跟著那位王子,若隻是征伐他國,倒也算是英雄人物。短短兩年內,他們殺敵盈野,禍害起自己人來也毫不手軟。自稱仙兵仙將,老百姓私下裏卻都叫他們鬼兵鬼將,一說是這些人都凶猛如惡鬼,一說是詛咒他們早些變鬼。
可就是這樣的人,包括那位王子在內,不但被殺,還被殺得如此的輕鬆幹脆。毫無反抗之力不說,甚至死得連個響動都沒有。
這一家子姓餘,餘家原是樊國的將門之一,早些年在樊國朝堂上還有點地位。可這王子和八百衛士一出,朝堂上就再也沒有他立足之地了。
與老將軍一生忠君愛國,總算下定決心逃亡出國,可還是慢了一步,剛出國境就一家都被追上來。忠心的親兵全部被殺,他父子和兒媳能活下來,也隻是因為那王子要慢慢折磨他們罷了。
再然後,就遇見盧玳了。
“爹,那人的手段也太過邪性,我們追上去會不會……”大兒子抱著妻子,一陣惶恐後怕,有些不願多事。
“傳嗣,你們夫妻倆先走吧。”
“爹!”餘傳嗣大驚,與妻子跪倒在地。
餘老將軍歎了一聲,看著大兒子道:“這事確實凶險,我讓你離開,也是為了給餘家留一條根……”
不過最終大兒子夫婦也沒離開,大兒子不走,兒媳說要走她就一頭碰死。於是一家五口轉身順著一路枯枝殘葉的衰敗景象,追著盧玳而去。他們都是凡人的武將,奔跑起來的度自然是無法和盧玳的度相比較的,可是還真讓他們把盧玳給追上了。
梓關城裏現在一片混亂,慘叫哭嚎之聲不絕於耳,有人想出城,城門明明是開著的,但他們卻被看不見的光屏阻擋著。頂著呆毛光著身子的盧玳,就站在城頭上方,看著滿城的百姓無頭蒼蠅一樣亂跑亂竄,他吸了吸流出嘴角的口水,繼續歪頭看:吃……不能吃……
盧玳空空的腦袋裏,其實現在已經約莫有了一點點的概念。身上黑氣繚繞的,吃!身上有白光護的,不能吃!隻是現在的他不知道,黑氣是惡念,白光是善功。
——餘家一門雖然也是殺伐之人,但他們護持樊國國運,於樊國來說有大功德。
他剛到梓關的時候,城門口的門丁看盧玳赤身礻果體又容貌俊美,以為他是個傻子,就要占他便宜,結果自然是還沒等上手,就化成人皮和骨頭了。騷亂也就從這一處城門開始,蔓延了整個城市。
如今,黑氣的已經都吃光了,白光的不動,但剩餘更多的是灰蒙蒙一片混沌的普通凡人,吃和不能吃的問題,就又開始在盧玳的腦袋裏交戰了。
“我的孩子!”有婦人哭喊,她懷裏護著一個看起來周歲上下的幼兒,身後不遠處還有個七八歲的女童在人群中痛苦慘叫。可就這麽短短的距離,婦人非但沒能靠近自己的女人,反而被人流推擠得越來越遠。
轟的一聲,人被炸開了,一時間那塊地方就隻剩下了抱孩子的婦人、女童、盧玳。婦人一把就衝到了自己孩子的身邊,下意識的婦人就要道謝,抬頭一看光溜溜的盧玳。“啊!”的驚叫一聲,一手抱著男孩,一手拉著女孩,一溜煙的就沒影了。
那被震飛的人,也都沒受傷,隻是爬起來跑得更快了。
大半個時辰之後,梓關從剛剛的混亂變成了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回到了家中,緊閉門扉,隻有盧玳,還站在剛剛那個震飛了人的地方。
除了自己和自己爭執到底吃還是不能吃的問題之外,他還在奇怪,剛剛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這時候,有腳步聲傳來,一個身穿粗布衣的精壯漢子,胳膊上搭著一件衣服,小心翼翼的朝盧玳走來。盧玳對於這人的接近不以為意,直到對方舉起衣服:“這位……仙長,還請穿上衣衫……”
“吃?”
“穿。”漢子解釋,一步一步的朝前蹭。這漢子乃是剛才被盧玳所救那婦人的丈夫,婦人被嚇得回了家,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又分明知道盧玳當時乃是救她,就與丈夫說這大概是哪個得了失魂症的神仙。結果這漢子也大膽,真的帶著衣服來了。
“吃。”對方對她並沒有任何威脅,也沒表現出意圖對他有什麽威脅,所以盧玳站著沒動,眼看著對方將衣服舉到了他跟前。
這漢子已經滿頭大汗,但現盧玳眼睛裏有些好奇和好玩——除了那股子森冷氣息外,倒是和他兒子以及他閨女小時候很像。不知道為什麽漢子忽然就放下了心來,動作依舊小心翼翼,可沒那麽僵硬了,他成功的將衣服披在了盧玳的身上。
盧玳動了動肩膀:“不穿。”那件衣服瞬間就化成了飛灰。
“……”這更像小孩子了,可是,自家兒女不聽話能說教,再不濟能壓在腿上打屁股,這大|仙怎麽辦?說顯然是說不通的,打屁股?那是找死。
“吃!”盧玳膩歪了,他決定以後遇到這種在吃和不能吃之間動搖的情況,就幹脆都不吃,反正能吃的還有很多!他找準了一個方向,那裏有更多的能吃,身形一晃,就沒了影蹤。
盧玳前腳走,餘將軍一家後腳就到了。
梓關城裏有名有號的官員過八成都已經變成一張皮了,衙役門丁巡城衛之類的更是損失了九成。這時候因為人們都被嚇得縮在家裏,作奸犯科之徒也都化成皮了,這才沒有亂起來。不過,一旦人們知道了城中的狀況,被殘暴統治了十幾年的百姓會是什麽反應,那可就不好說了。
更多活下來的人是灰色的,這種刺激會讓他們變黑還是變白,誰也說不清楚。
但梓關的真正守軍,因為被排擠,留存下來的將令兵丁人數倒是不少。餘老將軍一家能夠掏出梓關去,也是當地將領的幫助,那王子急於捉拿餘將軍一家,還沒來得及處置這些“通敵叛國者”,這些人現在還都在。這時候餘老將軍登高一呼,一切幾乎就是順理成章了。
盧玳在吃了三座城後,突然在第三座城,秧城停了下來。秧城有一座據說有千年曆史的白玉牌坊,盧玳就站在那牌坊尖上,依舊不著寸縷,腦袋上有一撮毛迎風飛舞。
城裏安靜得厲害,偶爾有孩子的哭聲傳出來,也立刻就斷了,該是被家大人捂住了嘴巴。
盧玳現在已經不再想什麽吃還是不能吃的問題了,他在思考一些更複雜的事情,比如,為什麽不能吃?可結果答案是:就是不能吃。
這讓他心情很不好,所以才連吃都懶得吃了。尤其是在現明明一塊地方能吃的那麽多,可加起來吃進嘴裏的味道卻清淡無比,或者說根本沒味道,這嚴重打擊了盧玳覓食的欲|望。
驀地,盧玳看向天空中的一點,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從牌坊上消失了。
“誰敢殺我孩兒!”紫雲仙子,也即是樊國的王後,砸碎了心愛的玉琉璃。樊國的國主就坐在紫雲仙子身後,他雖人到中年,但看起來保養得宜,麵白微須,有威儀。可是紫雲仙子如此憤怒,他竟然還是坐在那裏,不但不動彈,不言語,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這就有些怪異了。
紫雲仙子怒急,揮手招來一枚玉牌,這玉牌比不了大宗門的法寶,在外弟子如有意外生可使玉牌召起神魂歸來。但玉牌裏也放著她孩兒的一絲魂魄與三滴精、血,以此可推演王子的的位置,可是如今也隻能用來推演仇家所在了。
可剛剛將玉牌拿在手中,紫雲仙子隻是意動剛起,甚至還不及正經的推算。這玉牌就碎成了齏粉,紫雲仙子臉色大變:“來人!備好法駕!”找仇人?對方的修為不知高過她多少,還是先逃為上。
緊要的東西都被她收在儲物袋中,其餘的扔了也就扔了,雖然這基業沒了實在可惜,但換個地方,也能重新賺來,唯一還讓她牽掛的事情,就隻有……
女子取一枚丹藥放入國主口中,國主眼睛突然一眨,黑眼睛裏陡然生出無盡的怨恨與憤怒來。
“穀離,你是願和我離開,從此共享長生富貴,還是要我攝走你魂魄,煉成傀儡,雖然依舊是要和我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卻要日日時時受無盡痛苦。”原來這位國主竟然並非如外界傳聞那般,沉醉於紫雲仙子的溫柔鄉中,而是被其所操控。
穀離剛要說話,突然神色一變,看著紫雲的身後。紫雲嗤笑一聲:“你這壞人,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弄這些個小伎倆,到時反而讓臣妾……”
她抬手想要撫摸穀離的臉頰,可是卻驚恐的現自己根本無法動作!
這紫雲不過煉氣後期的修為,在凡人俗世,尤其是離開了仙家宗門的勢力範圍,確實是足夠掀起一番波瀾了。但修真界中,卻不過是個小蝦米。她意圖推算的時候,已經驚動了盧玳,要是那時候她立刻就跑了,大概還能活上一時三刻。可是紫雲終究是自以為是了,雖然要跑卻依舊耽擱了,這一耽擱,就把自己的命賠了進去。
紫雲驚恐無比的站在那,下一刻就是自身精|血的大量流失,連聲慘叫都來不及,也步了她幹兒子的後塵。
紫雲一死,穀離頓時覺得痛快無比。
隻是他一看盧玳這除了頭毫無遮掩的模樣,再加上方才紫雲的死相,雖是罪有應得,可也證明盧玳大概也不是什麽正派人士。他如今是必死無疑了,那女妖就是他引來的,如今再來一個更厲害的,樊國百姓又要受其荼毒,他欠下的罪孽,不知多久才能還清。
盧玳看著穀離,這人比較特別,他散出來的氣看起來是籠罩了灰色的淡紫,可實際上在紫色的內裏是一層金。盧玳嗅了嗅,隻覺得“這個”美味異常,但卻更不能吃……
穀離長期被紫雲用特殊手法所禁製,對一個凡人的他來說,這種禁禁製對他的傷害極大,如果不是紫雲不時給他喂藥,他早就死了。現在他看著雖然體魄高大健壯,其實殼子裏邊已經空了,動都不能動的坐在那,完全無力反抗,隻能任由盧玳一把把他拎起來。
盧玳又吸了一口口水,手一鬆,穀離一屁股就被摔在了地上。他被摔得極疼,下意識的手一撐地,這才恍然自己能動了。他一抬頭,一眼瞧見的竟然是盧玳胯|下之物,不由得尷尬閉眼,後挪了兩步,才張開眼,這次他昂頭的角度是正對著盧玳的臉了。
接著盧玳張口一聲稱呼,讓穀離再次愣住,且眼睛瞪得險些掉出眼眶,而盧玳稱呼的是……
“娘。”
盧玳是元嬰,穀離不過是個凡人,即使不經推算,盧玳也能把對方的前世今生看得清清楚楚,更別提穀離還是與他有大因果的人。其實盧玳並不十分理解娘這個東西的定義,但是在他“看”到穀離到底是誰的時候,他明白了一件事——娘給吃的。
“娘……餓……”
穀離從十幾年前開始,就被突然闖入宮中的紫雲仙子控製,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是見多識廣,現在也嚇了個驚呆。
“大膽!”這時候有個中年宮人衝了進來,一瞧盧玳圍桌寸縷,立刻大叫。
這宮人也是忠直之人,如今樊國宮中紫雲的黨羽被盧玳吃了個幹淨,宮中已經一片大亂,大多數人都是卷點財物逃命去了,隻有他來解救穀離。
“別!”穀離自然不能讓這人自己找死,趕緊出言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