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二九鬼修

現在芸懷東洲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修士,都知道盧玳修習了特別的功法,小天劫之後,他反其道而行之的,可從人化為獸|形。而且,獸|形的威力極其強悍。

但外人大多以為這隻是誇大其詞,芸懷東洲是以人修為首,妖修如果沒過千年天劫,沒化人形,那也是不入流的。

人化妖?千古未聞,嘩眾取寵而已。

但到底是不是嘩眾取寵?‘迷’仙落魄陣中,主持鬼、人、魔三方修士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們將那許多的修士誆騙入了陣中,就是因為他們有著‘迷’仙落魄陣,以為靠著陣法,能夠用最小的代價,把廣嵐‘門’的近半‘精’英,尤其是盧玳都殺滅在此!

而哲勒山大福地裏他們已經安排了人手,隻要盧玳已死,大福地變為無主,那他們安排的人,就有八成的可能接手。就算事出萬一,他沒能接手,到時候他們大隊人馬壓到,第二代的大福地主人可就沒有第一代那般難纏了,最終大福地也脫不出他們的手掌!

他們想得都‘挺’好的,事情一開始的發展也很順利,但是……到了最重要的一環,也就是讓盧玳他們都死在陣法裏的這一環,偏偏出錯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魯宙誌得意滿的到了人修主陣之處,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滿地淨魂蘭開,但就看那掉進去的人,一個挨著一個的被盧玳撈起來,被吸走的‘欲’、念也隨著盧玳一口一口的啃咬被釋放出來。

那些人雖然出不來,但也都安然無恙的在一邊,看著盧玳開吃。

“你問我,我又怎麽知道?隻怕這盧玳並非是純種的人修,祖上說不定有什麽饕餮之類的血統。”這答話的主陣修士,卻也是盧玳的熟人,正是川雲仙宗五劫散仙趙佗。

此時趙佗麵‘色’晦暗,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千年天劫,怕是過不去了。川雲仙宗先是因為對掌‘門’關問己突下殺手一事,鬧了第一場分裂,有許多人寧願跟著掌‘門’去碧樂丘小福地寄妖籬下,還有的幹脆就離開川雲仙宗了。

雖說背宗而出,一般來講至少也是要毀去一身修為的。但是當時的情況,這些人的離開,確實是因為宗‘門’自己的醜事,帶頭的就是前掌‘門’,主事的關鈴提都沒提什麽毀去修為,其他人更沒有這個臉去提。

等到他們搬離大福地,短短時間內又鬧出了第二次分裂。這時候離開的人,則是因為知道川雲仙宗大船將傾,去尋更好的前程去了。按理來說,這些人一定是要毀去修為的,但前邊已經走了一撥人了,就有人問“你既然放他們走了,為何又要為難我們?”

尤其第二撥的人也太多了,俗語說法不責眾,關鈴那時候也隻能放人。

留下的人,就有許多責備關問己不顧宗‘門’,還有說關鈴威勢不夠的。

圍攻關問己那件事事發時,趙佗是被誆騙出去了。事後回來,他也知道這事怪不得關問己,隻是那些叛徒自己貪心。也不是關鈴威勢不夠,而是川雲仙宗先有內‘亂’,後失了大福地,雖然還有個“仙”字,但根子裏已經動搖,留不住人了。

輔佐關鈴艱難維持到現在,趙佗知道,川雲仙宗就要完了,可他不能讓川雲仙宗就這麽完了。但如今看來,想要害人,卻反而是給人送了大禮。趙佗最後的努力化為烏有,但他竟然沒有絲毫的怨憤,反而覺得覺著鬆了一口氣……

趙佗鬆了一口氣,更多的人卻是覺得氣越憋越多,快把自己氣炸了!

尤其逃離的呂長興與其餘眾妖修、人修,又帶回了了大量人手,其他搖擺不定的宗‘門’,這時候也有不少人出手了。山穀外每天打得昏天暗地,山穀內守陣的就希望能看到盧玳把自己吃死,其他人化為那軟泥一樣的殘魂。

但結果……他們等到了淨魂蘭開,七彩祥雲現。

“噗!”魯宙堂堂三劫散仙,一口血就噴了出去。反觀趙佗,雖然依舊在此主陣,但他一開始就沒存著報複與複仇的念頭,隻是為了宗‘門’不得已而為之,也早就明白事不可為,反而一直存著看戲的心思,見盧玳如此,其實是在心裏給他喝彩的。畢竟,那些殘魂在世的時候雖然也多有可恨之處的,但這許多年月下來,隻餘下可憐了。

“還沒完,還沒完!”魯宙捂著‘胸’口坐下來,趙佗為了川雲仙宗,他與其他人又何嚐不是為了方‘藥’仙宗。且,方‘藥’仙宗可是比川雲仙宗傳承的時間更久,他們怎麽能允許方‘藥’仙宗斷送在自己的手裏!

是還沒完,盧玳那裏又變地方了。

不過這次盧玳也有點心理準備了,他想著雖然世界不同,但輪回這個方麵,無論哪個世界的麻煩倒都是差不多——濃烈得化不去的感情,殘破不堪又執念過深的靈魂,剩下的就是冤魂厲鬼了。

雖然說原界的冤魂厲鬼也多變為了鬼修,但是,本質上他們還是冤魂厲鬼吧。這些鬼修在大幽冥輪回‘洞’天修行,卻又算是跳出輪回。盧玳當初剛聽聞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看來,果然……奇怪。

此刻他們所在之地,遍地是冰,也隻有冰,沒有一片雪‘花’,也沒有一絲的寒風,到如同是個水晶的國度。這番景‘色’,乃是極美的。但即便是天鋒關問己那樣的修為,到了這邊也打了個機靈,隻覺得這地方‘陰’寒徹骨。其餘修士更別說什麽寒暑不驚了,這裏金丹前期的人修與修為偏低的妖修,已經忍不住抱著膀子哆嗦起來了。

幸好這時候,他們頭頂有氤氳斑駁,如夢似幻的光輝灑下,正是來自七彩祥雲,也即是七彩功德雲。這七彩功德雲離得他們遠遠的,貌似是進不了大幽冥輪回‘洞’天,可隻是這點光輝,立刻就讓人舒服了許多,於是眾修士也顧不上什麽男‘女’,什麽身份,包括關問己和天鋒在內都聚集在了一起,把修為最低的擠在中間,那功德光也就更亮了一些,‘陰’寒之氣不能說盡去,可至少也在他們可以抵抗的範圍之內了。

不過,雖然盧玳那邊的光最亮,最多,他們卻是不湊過去的。都明白,在這種地方,盧玳是他們離開這裏的關鍵,與其讓他為了保護他們這些大累贅縮手縮腳,不如讓他自己放開手腳。

而盧玳把原本放在‘胸’口的那兩條胳膊朝外舉了舉,把師父放在最亮的功德光下麵照著。

“陛下,關兄,你們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天鋒搖了搖頭,他狐族對於這鬼修之地,知之不多。倒是關問己略微沉‘吟’之後說:“此地,大概是九幽冰極。”

“那是何處?”

“乃是原界‘陰’極之所在,我們所見的冰並非是冰,而是沉澱累積的‘陰’氣所化。大家小心,千萬不要碰上,否則就算神魂也要被凍結的。”本來眾修士就是飛在空中的,關問己這麽一說,大家擠得更緊了,“但我所知也隻有這些,至於這裏到底是在大幽冥輪回‘洞’天的什麽地方,我們怎麽出去,卻是不知道。不過……那些鬼修對此地頗有些忌諱。”

“忌諱?”

“我也是偶然聽聞有一個鬼修一時失言講起此地,但他立刻就被其餘鬼修製止了。且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那鬼修了。但也因為他們當時本就是前來做客的,況且九幽冰獄本來也和我們人修無甚關係,我當時就沒有如何在意。”關問己現在頗有些懊惱,但就算是那些‘精’通推演之術的修士,也算不到幾百年後自己需要什麽。

天鋒忽然湊過來,手一伸,從盧玳脖子上拽下一縷鬃‘毛’來。

盧玳疼得“嘶”的倒‘抽’一口涼氣:“做什麽?”

“看看會不會凍上。”天鋒看都沒看盧玳,一鬆手,他手上的那縷‘毛’,就朝地上落去了。盧玳已經與他們說了自己之前的經曆,頓時,狐王和天鋒也有一種,天道借他人之手,把盧玳放進來吃東西的感覺,那會不會這些冰也是讓他吃的?

天鋒原以為不會凍住,可誰知到盧玳鬃‘毛’碰觸到冰麵的瞬間,就已經上了凍,且因為太冷,彈指間都凍裂成了齏粉,再沒有了一點蹤跡。

“……”

“我滴兩滴血試試。”盧玳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滴了幾滴血在地上。

果然這次不同,甚至是不同得有些怪異,盧玳滴在‘陰’冰上的血,就如同滴在石板地麵上的水珠,沒任何不對,也沒任何反應,就那麽安安靜靜的擺在那裏。盧玳看這情況心下卻有底了,這地方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你們飛到我頭頂上,隻要別擋住這道光就好。”盧玳護著師父的胳膊抬起,另外兩條胳膊指著。

“盧玳,你要吃這些?”天鋒和關問己大驚,其他修士更是都嚇呆了。雖然剛才親眼見了盧玳吃那些軟泥,但兩樣東西的殺傷力完全不在一條線上,這些‘陰’冰隨便‘弄’個冰渣出去,凍死的人那就是要按照十萬來計算的。當然,前提是有辦法‘弄’到一點冰渣,而不被凍死。

“這裏的‘陰’冰,並非自然所化。”盧玳頓了一頓,又問,“你們可知道那些鬼修,修到最高,去到什麽地方了?”

“據他們自己說,也是飛升到仙界去的。”關問己回答完了,自己突然就覺出不對來了,“不過……散仙都要經過十次天劫才能重新飛升,鬼修就可直通仙界,這確實有些不對勁。”

其實破綻一直在那裏擺著,但是鬼修曆來都表現得很是神秘,與芸懷東洲的本土修士從來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利害關係,所以,誰會‘花’那什麽心思去研究一個跟自己沒什麽關係的種族是怎麽修行的?

一代兩代人都是這樣,無數年月下來,到他們這裏,更不會對鬼修多感興趣了。

“我猜,這裏大概就是他們最終的歸宿了。”盧玳看他們都已經到了自己上方,他自己也落在了地上,‘陰’寒之氣順著他的腳朝上竄,但很快就被盧玳壓製了回去。盧玳一口咬在了冰上!

這‘陰’冰原來隻有最外是一層薄薄的冰殼,被他一口咬碎,立刻就有一股濃稠的“冰水”流進了盧玳的口中。

“吼——!”盧玳那一口下去,頓時有一聲嘶嚎聲刺穿了眾修士的耳膜。即便這裏有不少妖修,聽多了各種各樣同道的叫聲,但也從來沒聽過這麽難聽的聲音。對關問己和天鋒來說,盧玳的琴音都比這好聽。

這嘶吼都難以用聲音來形容了,那是一片一片的皮‘肉’被從‘肉’|身上削下時發出的慘嚎,是麵對今生今生的最大渴望卻又求而不得的悲鳴,是眼睜睜看著親人慘死自己卻無能為力的哀哭……

一生中‘肉’|體和靈魂最大的痛苦是什麽,在聽到聲音的這一刻,他們腦海中浮現的就是什麽。

幸福容易讓人沉醉,而痛苦同樣會讓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即便有祥光照護,依舊有幾個修士立足不穩,險些從天上掉下來,幸好他們彼此緊挨著,這才及時被周邊的人護住。

盧玳‘舔’了‘舔’嘴‘唇’,暗道總算有可口的了,被他咬掉一塊的冰,正在流出藍‘色’的**,但很快這**滲入了其它冰中,消失不見了。盧玳抬頭看了看:“你們再飛高些。”

眾修士知道,盧玳咬一口就停下,是怕他們受不住。當即飛得越發向上,無奈飛到二十多丈的高度,就再也飛不上去了。而且真元消耗得極快,幸虧人多,他們分成兩撥,一撥駕馭法器滯空,另外一撥就歇著,這才勉強停住。

盧玳看他們沒事,堅定的開始執行應該是天道讓他來此的任務——開吃!他每一口下去,都會有一聲嚎叫,但對盧玳來說,七情血海那種無垢之情雖然可以感染他,但此處這種充滿惡念的瀕死之音,雖然在程度上還要強過七情血海,卻反而讓他無感了。

比純粹的惡念,還有誰能比得過他?

盧玳這邊總算能甜甜嘴了,昶明山大福地那邊的魯宙等人,已經完全不是驚呆而是嚇呆了。就算是純種的上古魔獸饕餮,也不該是能吃到這種地步吧?這種吞天噬地的家夥,莫不是天道自己具象化了吧?

山穀中的霧氣瞬間暴漲,呆住的魯宙醒過了神來。

“鬼修那邊是怎麽回事?”魯宙明白要殺他們是不可能了,現在他要思考的隻有如何全身而退了。

他話音未落,就聽轟隆一聲炸響,穀中洶湧的白霧變成了滔滔黑焰。魯宙道一聲不好,卻等不及他動作,在周圍地麵裏伸出無數黑‘色’鬼手,將他緊緊拽住。

魯宙明白這是鬼修那麽做的手段,頓時越發惱怒,發動真元一震,本以為就能將這些鬼手震斷,不想鬼手竟然紋絲不動,依舊將他牢牢困住,更有絲絲涼意,從鬼手觸‘摸’到他的地方滲了進來,那般的涼意,竟然讓魯宙有凍結之感。

趙佗早已經帶著部分川雲仙宗的人手,頂著他人的嘲笑與咒罵先行離開了。這是趙佗最後的努力,既然還是不行,那他將回去與關鈴以及其他人一起,守護川雲仙宗一直到最後一刻……此刻與魯宙在一處的人修,再沒有修為高過他的了,如今麵對鬼手更加不堪。

就聽見一聲慘叫,眾人下意識的看去,原來是一個修士的神魂硬生生被這鬼手從‘肉’|身中抓了出來。失了神魂的那修士的皮囊還未及軟倒在地上,就有個鬼修突然冒出來撲了進去。

換了瓤子的修士睜開眼,動了動手腳。在他邊上,這皮囊原主的神魂還被化為道道黑氣的鬼手糾纏著,隻是動都不能動。被鬼修附身的‘肉’|身對著這神魂‘露’出了個‘陰’森森的笑容,瞬間撲了上去,一口將這修士的神魂連著糾纏他的鬼手吞進了自己的口中。

他吞了之後,轉身來開魯宙,又扯出了一個笑容,這次倒是笑得自然些了,顯然是和這個身體融合得更好了。

“你……你們和那盧玳有什麽關係?!”看見這樣的吃相,魯宙自以為知道了真相——原來那盧玳根本就不是個人修,而是個奪了舍的鬼修。他們的這一番算計,也都在盧玳的掌控之中,自以為是算計了別人,其實是給別人送菜。

“你們這些人、妖、魔,都是自以為是的蠢物。”鬼修似乎是篤定了魯宙掙脫不了,倒也不著急,“盧玳並非與我們一起的,隻是他那身上……嗬嗬,那樣的人物也敢招惹,既然你們自己不愛惜這條命,那何不幹脆‘交’給我們呢。”

鬼修是鬼,他們的眼睛比這些修士更能看到一些東西。他們看盧玳,依稀能瞧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巨影,那便是盧玳的神魂了。鬼修們和魯宙他們合夥,第一目的本來就不是要盧玳的命,當然若真讓盧玳死了,他們也是開心的,那樣的人物,若是成了鬼修,必然可讓他們實力大增!

他倆說話的時間,魯宙所見的修士十有□□都已經被奪了舍,這眾多穿上了新皮囊的鬼修圍上了魯宙。

“散仙雖無法奪舍,卻正好做我們的食量,可惜那五劫的跑了。”鬼修笑嘻嘻說著,當先撲上,一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