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章 秘密會麵

時飛聽到這裏,渾身一震,似乎也忘記了剛才的疲倦,馬上坐直了身體,一臉正色地說道,“頭,不瞞你說,這段時間我可沒少操心這回事。我已經讓人秘密地在所有車站、碼頭、甚至是旅館妓院都打聽過,哪裏還有這個人的蹤影?黃家簡直就是安排得天衣無縫。整個上海城,就差沒有挨家挨戶地進行篩查了。據線人說,事發的那天晚上,一個專門在碼頭邊守夜的看見了一條船就停靠在邊上,有幾個人在那裏張望著,他不敢吱聲,後來看見一個人急急忙忙地跑上了船,幾個人就趕緊地將船掉頭開走,差不多半個鍾頭的時間,就看見我們的人追到了碼頭,可是什麽也沒有看見。我猜,鐵定是他們一早就設計好的,那除了王勇還能是誰?看不出來平常挺老實的一個人,居然會是這樣。”

閔鬆良的眉頭擰成了一團,突然間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也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出神地說道,“我早就應該料到會是這樣。當初我就不應該離開瘦全發身邊的。從警察局到碼頭,如果一個成年男人盡全力奔跑的話,最快也要十五分鍾,何況當時已經是淩晨,街上人少車少,一點阻力都沒有,這樣算起來,時間應該減少到十一二分左右。但是問題就恰恰是出現在這裏。”閔鬆良欲言又止。

時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痛覺讓他清醒了那麽一下,他站起來走到辦公桌邊,抓起閔鬆良的水杯,顧不了那麽多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大半杯水,袖子一擦嘴巴,吸了一口氣,說道,“頭,你說吧,該怎麽做?我全聽你的。”

閔鬆良瞬間坐直了身體,認真地說道,“你想想,我們去辦公室的路上剛剛好跟王勇錯過,也就是說,差不多是我們到達審訊室的同時,王勇出了警察局的大門,但是,從我們開門進去到警察全城出動,隻有兩分鍾的時間,也就是說,王勇那時候隻跑了六分之一左右的路程,但是警察局的車速遠遠比王勇快得多,可是剩下的十分鍾時間裏麵,警察局不僅沒有抓到王勇,甚至在路上都沒有發現王勇的影子,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情大魔能時代最新章節。”

時飛一聽閔鬆良這樣說,感覺到有些越來越嚴重,閔鬆良真的是認準了這件事情不肯輕易放手。時飛問道,“頭,什麽情況?”

“王勇實際到碼頭的時間比我們猜想的要短得多,也許連八分鍾都不到。”閔鬆良的臉色也越來越沉著。

時飛的下巴差點就要掉了下來,瞪大著眼睛,滿臉懷疑地看著閔鬆良,結結巴巴地問道,“頭,頭,八分鍾都不到?那還是人嗎?”

“他是人,我們一直聞其名,一直以為從來沒有見過他,可誰知道,他竟然就差不多天天在我們身邊轉。徹底被騙了。”閔鬆良握緊了拳頭。

“誰?到底是誰?”時飛脫口而出,好奇心讓他忘記了一夜未眠的疲倦。

“輕功絕頂高手,雲上飄,他的輕功出神入化,是得了真傳的人。我目前所知道的在上海的人,隻有他有這個能力能夠如此快速地到達那裏,他不是跑過去的,應該是從屋頂間一路踩著過去的,選擇了最短的距離。而且,眾所周知,他師門的殺人手法也頗為出名。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五分鍾的時間,他到達碼頭已經是綽綽有餘。”閔鬆良越是分析,心裏麵越是感覺到有些隱隱的不安。

“什麽?雲上飄?他竟然也跟黃家勾搭成了一起?還心甘情願替他們賣命?這都是些什麽事呀?”時飛壓不住心裏的火,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個世道什麽事情都顯得不奇怪。黃家留著他一定還有用,要不然按照往常,黃家一定會除掉他,不會大費周章護送他離開。”閔鬆良說道這裏,臉色已經是出現出一種少見的義憤填膺,連時飛也覺得有些驚訝。閔鬆良將桌子一拍,鐵青著臉色說道,“給我繼續排查下去,不惜一切打聽到那條船的下落。我就不相信,這些人眼裏都沒有法了。”

時飛渾身精神一振,直接領命,說道,“是,閔隊。”

黃如天的車子一路朝著上海市中心以外一處僻靜的居民住宅區駛去。這片地方有些公園的味道,藍天白雲,花紅柳綠,水靜木秀,而且空曠清新,完全沒有了剛才一路過來的喧囂。居民樓都是獨門獨戶的幾層結構樓房,房子周圍有各自的空地,這是頗為高檔的住宅區。黃如天的車在一棟二層結構的磚木樓前停了下來。黃如天手裏頭親自提了包裝好的禮物,走到了大門外,敲了敲門,一個年輕的女傭人半開了門,上下打量著黃如天,疑惑地問道,“找誰?”

“告訴你們老爺,就說我黃如天到了。”黃如天說話間顯得神氣,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原來是黃公子,老爺一早就吩咐下來了讓候著您,快請進吧。”年輕的女傭人馬上變得和顏悅色,同時把門全開。

黃如天一走進屋子,茶水很快就端了上來。黃如天也不見外,將手中的東西一放,馬上坐了下來,拿起來一邊吹一邊慢慢喝著,兩口茶未曾下去,隻聽見樓上傳來了下樓梯的腳步聲,腳步沉重,聽得出來是個力道十足的人,同時傳來了一個硬朗的聲音,笑著說道,“大公子,你還記得我這個老東西?”

黃如天抬起頭來一看,一個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人下了樓,稱呼他為老人,是因為他的年紀還要比黃定源大許多,但是卻似乎有些不妥當,因為他的神態一點都不老,麵色紅潤,精神狀態非常好。黃如天深知他的厲害,他可是當年從少林寺出來的。這個人就是青幫的長老級人物,人稱魯十一。黃定源當年進入青幫的時候,魯十一的輩分要比他高了那麽一級,如今黃如天雖然說並不是青幫的人,但是由於父親的關係,還是要尊稱魯十一一聲師爺拒愛,獸性老公太難搞。

“魯師爺,看看您這話給說的,雖然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今天前來拜訪也的確是有事情請師爺幫個忙,可是,平常如天即使不來,我這心裏頭也時常惦記著您不是?爹可經常說了,當年可經常虧了魯師爺的幫忙,我們這些做後背的,哪敢輕易忘本呢?”黃如天笑著說道。

魯十一倒是聽得非常受用,一邊頻頻點頭,一邊回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黃家可真不愧是做生意的料,瞧瞧你爹,當年那嘴皮子就跟抹了油似的,那話一說真是誰聽誰舒坦。你如今可是完全遺傳了你爹,那嘴上功夫真是沒話說。”

黃如天一聽,心裏頭不禁暗暗得意,於是上前兩步,坐到了魯十一旁邊的位置,將傭人拿上來的茶親自遞過去給魯十一,賠著笑說道,“師爺,今天徒孫過來打擾你老人家,是想請你幫個小忙?不知道你老人家方便不方便?”

魯十一一聽,將茶蓋上放好,說道,“你拿我尋什麽開心?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不中用了。況且,黃家現在是什麽地位,有什麽事情是你解決不了的呢?”

黃如天一聽,趕緊說道,“師爺,十指有長短,也不是方方麵麵都可以照顧得過來的。所以,徒孫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厚著臉皮來求著師爺幫幫忙。”

魯十一的臉色瞬間就拉了下來,沉著臉,聲如洪鍾地說道,“你也別怪我直來直去,你黃家如今是發跡了,卻怕人家揪尾巴,你爹恐怕是連做夢都想要跟青幫脫離得幹幹淨淨,好周全他今天的名聲,可我告訴你,從我認識你爹那天起到現在,他在我眼裏就從來沒做過一件好事,更加別提算是個清白人,他打從來上海開始到現在,做的那些事我心裏都有數。你盡管放眼瞧瞧,滿上海的戲院,妓院,酒樓,賭場,煙土局,哪裏沒有我青幫的人在保護著,你們黃家呢,卻一個青幫的人影都沒有見著,全是另外請的江湖人。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當初要不是青幫收留你們,你們早就被人殺死,還會有今天?有你爹這樣忘恩負義的嗎?”魯十一越說越氣,拿起茶來連喝了兩口。

黃如天當然也知道是自己這邊理虧,他趕緊說道,“師爺,您是不知道,我也不讚成我爹他這樣做,可你知道,在我爹跟前我有什麽資格說話呀?這不,為了這件事情,我不是遲遲沒有臉麵來看您老人家嗎?這回要不是真一點辦法都沒有,徒孫我就是臉皮再厚,也不敢到師爺跟前來丟人現眼不是?您消消氣,都是我爹不好,回去之後,我一定好好勸勸他,讓他也經常到青幫裏頭去再多多走動走動,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別咱自己人又先傷了和氣。”

魯十一一聽,覺得黃如天說的倒是在理,於是火氣稍微消了一些,說道,“想不到會是你懂事,你爹可沒你明白。說的對,現在日本人正不斷進來,國民黨卻裝聾作啞,咱們青幫想動卻動彈不得,地位別提多尷尬了。怎麽著,你今天過來,難不成跟這事情有關係?黃家什麽時候關心這些了?”

“不不不,師爺您誤會了。”黃如天看見魯十一的情緒穩定了一些,不禁鬆了口氣,放心了。他連忙擺擺手,說道,“其實,我今天過來,是有人托我來找師爺,幫忙點事情。”

魯十一感到很意外,驚奇地說道,“黃公子,你可是當今上海城的六公子之一,身份顯赫,誰敢派你做事情?”

黃如天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師爺,這個人的確不一般。師爺可知道曾茂林這個人?”

“怎麽?堂堂安全局長派你來找我做什麽?”魯十一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原來師爺也是知道曾茂林是安全局長。可是,打發我來這裏的可不是曾茂林,而是其他人,是曾茂林的外甥女,剛剛從國外回來。”黃如天笑著說道。

魯十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黃如天一時間弄得雲裏霧裏的,問道,“你可是把我給弄糊塗了,她外甥女跟我有什麽關係呀?再說了,一個女人家,怎麽可以隨隨便便地跟青幫扯上關係?還是曾茂林的人?”

“師爺,您先聽我跟您慢慢說,是這樣的少女大召喚。曾局長的外甥女身邊的丫頭出了點事情,求著讓我給她擺平這件事情。師爺您也知道,黃家可一直是曾茂林在罩著的,尤其是現在日本人進來,不止是黃家,甚至是差不多整個上海都要仰仗曾茂林跟日本人的周旋,我想,事情雖然是小事,可曾茂林的麵子總不能不給呀,那可是他最寵愛的外甥女。我知道爹做得不對,冷落了青幫的人,可得罪了曾茂林身邊的人,大家往後的日子照樣一起不好過。所以,我想,師爺是不是可以幫幫忙,先一起過了這關再說?”黃如天盡量地把其中的厲害關係說了出來,循循善誘。

果然,魯十一也是個異常精明的人,不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分量,於是妥協地問道,“那丫頭犯的是什麽事情?”

“那丫頭有兩個哥哥,欠了賭債,又白白被騙著簽下了一筆高利貸,這不,滿上海城的被仇家追殺呢。”黃如天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把那幾個人的姓名告訴我,用不了幾天給她解決掉。”魯十一慢慢閉了一會眼睛說道。

黃如天這才著急上了,說道,“師爺,這才是徒孫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知道嗎,那千金小姐想要親自同師爺你會麵,她要親自跟您商量這件事情。”

“不成道理。”魯十一睜開了眼睛,說道,“我兩句話吩咐下去就可以辦好的事情,還用得著商量什麽?讓她好好等消息吧。你也知道青幫有些規矩,不知道底細的人,我們一般是不會見的。”

黃如天這回是真正急了,滿頭大汗,盡量小心地說道,“師爺,誰不知道青幫名震天下,誰敢明目張膽說個不字?可是現如今已經是今時不同往日,青幫的勢力雖然還在,但是日本人卻已經攻了進來。想打日本人隻能依靠國民黨,要不然日本人一進來,恐怕青幫都難逃厄運,而如今曾茂林可是國民黨的關鍵人物啊,他身邊的人自然也不能隨意打發。師爺,您就消消氣,眼前先保全了自己再說。再說了,聽那小姐的意思,是在國外就知道了青幫,見見您無非也就是問問一些青幫都是些什麽人之類的話,那還不好打發嗎?”

魯十一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很為難,在考慮著。黃如天忽然眼前一亮,想了起來,轉身將禮物拿到了魯十一的跟前,一層層慢慢地打開,說道,“師爺,您瞧瞧。”

魯十一睜開眼睛,看見眼前擺放著一個拳頭大小,渾身碧綠通透的翡翠獅子。玉質上乘,雕工精細,神態高昂,栩栩如生,是不可多得的珍寶。魯十一的雙眼放出光芒,隨即消失,恢複了平靜。

“師爺,您看看,這是徒孫我專門孝敬您老人家的,說實話,要不是趕時間,肯定要挑個比這還要好的。請師爺收下。”黃如天不失時機地說道。

魯十一拉長了聲音,說道,“當初不知道多少人要看我的臉色,如今居然淪落到我要看人家的臉色,這世界真是風雲無常。這東西既然你有心,我就收下了。不過,你可得記著一件事情,求人不如求自己,我可看的出來,國民黨可一點打日本人的打算都沒有。你們黃家,還是趁早地做些準備吧。”

黃如天聞言,心裏不禁是咯噔了一下,魯十一不陰不陽的臉色讓他感覺到心裏有些不舒服,他點點頭恭敬地說道,“是是,師爺的話徒孫我記下了,回去就看情況行事。先感謝師爺幫忙,過不久,我親自帶那位小姐前來拜訪。先告辭了。”

“不送了。”魯十一的語氣淡淡的。

黃如天再三拜了拜,才轉身走出了門口,他一回頭,想起剛才魯十一說的那些話,不禁暗暗生氣,這亂七八糟的都是些什麽呀?擺明了是在詛咒我們黃家,這個老東西!黃如天又嘀咕了一下,才大步朝著車子走去。

在黃如天心裏,想的跟黃定源是一樣的,拉攏一些有權勢的關鍵人物總是沒有錯的,所謂關鍵,是指的關鍵時候可以救自己於水火的意思。可是黃如天卻不知道,那是黃定源當年流落青幫之後得出的經驗之談,如今,形勢已經是跟以前大不同了。妄想依靠曾茂林就可以永遠太平似乎是有些渺茫,可這種想法卻已經成為了黃家人的一個共同的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