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背後推手

“福禍向來總是形影不離的,這種事情我已經看得很開了。我父親幹了一輩子刑警,身上現在還留著十幾處被人砍下的傷疤,每次跟我父親上澡堂的時候,我都觸目驚心,不敢正眼看著,更加不敢跟母親提起。我想母親當然是知道的,但是,我怕提起來她會更加傷心。從我決定要做這一行那天開始,我就已經不把這些事情放在眼裏了。”閔鬆良一邊輕鬆地說著,一邊笑了笑。

時飛一聽,心裏也有些不得勁,他當然知道閔鬆良是條硬漢,如今聽到他提起自己的父母卻有些少見的傷感。時飛也跟著笑了一下,故意轉移了話題,說道,“頭,費了那麽多心思,剛剛是去了哪裏?”

“瞎轉轉,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不過,運氣還不錯,事情發展得還算是順利,跟我預想的差不多。”閔鬆良點點頭,說道,“我感覺我們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隊長,說真的,我見過的人也不算少了,但是像你這樣磊落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死心塌地跟著你嗎?我時飛也是江湖人的性子,早把你當朋友了,要是其他人,我還真不買賬。”時飛點上了一支煙,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兄弟,多謝。可是這樣的年月,隻要是個人,恐怕都要給扭曲幾分,能夠交心的人的確是不多了,不過,我相信你,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手下看待,我們是夥伴。”閔鬆良拍拍時飛,說道,“可是,說歸說,我這辦公室裏頭還是照樣不能夠抽煙的,這次例外。”

“少來了,隊長。”時飛抽了一口煙,說道,“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外表看起來厲害,心腸卻軟得很。小心別落了什麽把柄在你的那些個仇家手裏,要不然,可真是夠折磨人的。令尊那一代跟你現在可比不了,就拿黃家來說,那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如果隻給你留十幾道傷疤,那你倒是要燒香了。”

閔鬆良一聽,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說道,“我是單身漢一個,無家無口的,也沒有做過什麽無良的事情,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他們如果要來,那就盡管來,我不僅不怕,還能夠對付他們一下。”

“知道你了不得。對了,頭,上次查的那個曾府的女人怎麽樣?查到了什麽眉目沒有?”時飛就好像是已經知道了什麽一樣,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閔鬆良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現在正在跟進這件事情,希望可以從她身上找到可以幫助我們破案的線索。”

“頭,我不是我說你。”時飛似笑非笑,意味深長地看了閔鬆良一眼,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雖然說是從國外回來的人,可畢竟還是咱們中國人不是?你瞧瞧,像你這麽大年紀的,有些人的孩子都可以自己去打醬油了,可你呢,看看自己,恐怕還連個上心的意中人都沒有吧?等破了這個案子,喜歡什麽樣兒的,跟兄弟我說。”

“行了吧,到此為止。”閔鬆良一聽,生怕時飛會沒玩沒了地嘮嘮叨叨下去,趕緊伸手止住他,哭笑不得,說道,“我是個正常人,不是不懂得要愛一個人。可是我現在是什麽處境?怎麽能夠輕易去想著這樣的事情呢?不急,相信很快,日本人就可以滾出中國的,到那個時候,再想我自己的事情。”閔鬆良很認真地說道。

時飛一聽,說道,“頭,有句話,我說了你可別生氣,那曾府上的小姐跟隊長你,如果要是單單看麵相,還真是相配得很。要我說,如果不是你們的立場不同,我還真的希望你們兩個是天生的一對。等到天下都太平了,攜家帶口的,舒舒服服地過自己的小日子,那豈不是很好?”

閔鬆良一聽,趕緊拿起文件打了一下時飛的頭,說道,“你可是越扯越沒邊了。別說我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就是想過,我也從來沒有對那位小姐有過其他心思。況且,你知道,所有的麵相對警察來說都是差不多的,沒有美醜之分,隻有善惡之別。那位小姐的真麵目究竟是什麽,我們還不得而知,還是集中點心思把案子做好吧。”說完開門出去了。

“嘴硬,心軟,真的沒有說錯你。”時飛看著閔鬆良的背影,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黃定源自從上次開始咳嗽,就一直斷斷續續在服藥,接連著連腰椎也不是很好,時常酸痛僵硬,大夫也換了不少,就是不見明顯好轉。病痛雖然給黃定源的身體帶來了不少苦,可是黃定源那陰毒自私的性子卻是一點都沒有變化,年紀越大越是有增無減,或者說,病痛對他身體的折磨,讓他骨子裏隱藏的罪惡都終於一點點地釋放了出來。

黃有天還沒有走到黃定源的房間,就先在走廊外麵聞到了一陣濃濃的中藥味,說不出來的刺鼻。黃有天不禁皺了皺眉頭,走到了房間的門外,說道,“爹,是我,有天過來看看您來了。”

“進來吧。”黃定源低沉著聲音說道,咳嗽了兩下,不過聽得出來,精神應該不錯。

“爹,這幾天好點了沒有?東街那邊有位梁大夫,聽說專門治療一些腰腿疼的病症,要不要我給您請回來瞧瞧?說不定兩副藥就好了。”黃有天看見黃定源正坐在椅子上養神,手裏邊還握著兩個翡翠丸子,因為時常在手,所以被磨得異常油滑光亮。

“不了,吃習慣的藥,我不想再換來換去,就那麽地將就著先用上一段時間吧。人老了,一時半會的也好不了那麽快。找我什麽事情?”黃定源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黃有天。

“爹。”黃有天小心地看了一眼黃定源的臉色,低聲地說道,“我想我還是太年輕了,火候不到。過來就是想請教一下爹,閔鬆良那小子,現在是軟不得硬不得,剛剛出手就碰了釘子。爹也知道我跟大哥的脾氣,誰給我們兩個不痛快,不過兩三下就解決了,可閔鬆良現在在上海也算是個名人,這個事情,要怎麽拿捏才合適?”

“哼,我就知道你們都是些沒有出息的東西,成天隻會打著我黃家的招牌招搖過市,隻會到處花我的銀子。當初可說得那麽信誓旦旦的,一定會盡快地給我解決這件事情,現在都是怎麽了,遇到一點點小麻煩,就隻會來找我。”黃定源動了肝火,不由得又咳嗽了一陣,黃有天不敢回一句,隻得靜靜地站在一邊。

眼見黃定源的咳嗽聲音慢慢停止,黃有天才繼續說道,“爹,我就直接跟您說了吧,要是按照我的意思來,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給解決了,什麽人都不會知道。可是,這不是還牽扯到了爹您跟曾局長嗎?思來想去,還是想請爹給拿個主意吧。本來我想找幾批人輪流修理一下他,可是閔鬆良這小子不愧是幹這個的,太精了。”

黃定源想了一下,說道,“你知道,當初你爹在上海一點地位都沒有,是怎麽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嗎?十年多的時間,許多上海本地人還在操著老本行,過著半饑半飽的日子,可你看看咱們黃家現在,在上海,是個人都要忌憚我們幾分,到底是為什麽,你們兄弟兩個想過沒有?”

黃有天聽到這裏,有些不明白,問道,“爹,我知道這當然是爹您的功勞,可是,這個跟閔鬆良的事情有什麽關係?”

“不開竅的東西,我讓你好好上心學著一點。當初說到底還是錢起了作用,不過,還是你爹我的用心良苦是關鍵。知道嗎,剛剛到上海,你爹我可是一個人都不認識,一個人都不敢大意,不敢輕易相信,連做夢,我都沒有安穩過。慢慢的,我就練就了一樣本事,要想牢牢地抓住一個人,首先要攻他的心。隻有抓住了一個人的弱點跟軟肋,你才可以將一個人牢牢控製住,讓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黃定源緩緩地說道。

“攻心?爹,您這話可真有些獨到。爹是說,我們如果要對付閔鬆良,就要攻閔鬆良的心?”黃有天恍然大悟地說道。

“你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對付閔鬆良這樣的人,曾局長說得對,尋常的辦法是根本不起作用的。聰明的人根本不會直接去攻擊自己的敵人,而是要先攻他的心,等到把他的意誌力跟心性一點點地消耗掉,我們再毫不猶豫地痛擊,這樣他才不會有翻身的機會。”黃定源臉色一沉,看著黃有天說道,“怎麽樣?還要我手把手教你怎麽樣做事情?”

黃有天聽到這裏,回過身來,馬上說道,“不,不用了爹。我已經知道應該怎麽做了。爹放心,這件事情,我跟大哥會商量著辦的。爹保重著身子,我先出去了。”

黃有天退了兩步,看見黃定源沒有什麽吩咐了,就走出房間來。他回頭看了一下,嘴角浮起了冷笑,心想,真不愧是我爹,真是多虧你又給我上了一課。足夠我對付身邊這些人了,等閔鬆良一死,接下來可就是大哥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