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光明之地

兩個手下跟在羅監獄長的身後,看見他站在那堆煤渣麵前發呆,小心地試探道,“長官,難不成那些人是從這個角落挖了洞爬進來不成?”

“挖你個大頭鬼。整天讓你們多注意一點,恨不得身上多長幾雙眼睛,你們倒好,那麽多個人,幾十隻眼睛,居然就隻會盯著門口看,你們就不會看看別的地方嗎?哪天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隻是打暈你們而已,那些人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燒香去吧。”羅監獄長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道。

“是是,長官,兄弟們都這樣了,要從哪裏查起啊?”一個瘦高個問道。

“讓幾個精神點的,到醫院去給我把醫生護士叫過來,給他們處理一下。要是不肯來,老子一槍崩了他。天已經快亮了,得趕緊把這裏收拾好,你們都給我聽著,這件事情,誰要是對外說出半個字,我就把他的腦漿給崩出來,聽清楚了沒有?”羅監獄長一邊黑沉著臉說著,一邊朝那幾個人走了過去。

“長官,那曾局長那邊...”有人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句。

“曾局長一回來,大家一塊死,有不想死的,就趕緊想辦法將功補過我意逍遙最新章節。曾局長現在,估計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你們不管想起了什麽,都到我這裏說清楚。”羅監獄長說完,沒有理會他們,直接朝牢房裏麵走了過去。

那些犯人一個個都不是傻子,當然也不是瞎子,聾子和啞巴。相反的,作為情報人員,他們有著比平常人更加敏銳的思維和感知能力。所以,當那兩個犯人被救出的過程中,其他的情報人員不可能一個個什麽都不知道,就算是當時全部睡著了,以他們的出色的反應能力,應該會有幾個人很快就被驚醒才是。羅監獄長在想,當時一定有人親眼目睹了什麽,或者是親耳聽見了什麽,隻不過,情報人員有情報人員的操守,一個個都已經裝聾作啞。要怎麽樣才能夠撬開他們的嘴巴呢?

羅監獄長在牢房之間慢慢地踱著步子,仔細地看著牢房裏麵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回回地思考著。牢房裏麵的人表情淡漠,怪異,一副事不關己,甚至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幾乎每一個進到監獄的人,都曾經被羅行折磨得夠嗆,如今看見羅行出事,他們的心思不言而喻了。

羅監獄長看著那些人,壓抑著心中的火氣,大聲地說道,“我知道,我對各位一向是多有得罪,但是羅某身在這個位置上,替上麵辦事,也是身不由己,就好像各位替自己人賣命一樣的道理。我就直說了吧,幾個小時前,有人把這裏的兩名重犯救了出去,你們誰不管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隻要跟我說實話,以後羅某一定盡量以禮相待,你們可以少受苦,我羅某也不會落得個活閻王的名聲,怎麽樣?”

羅行看著那些人,表情跟剛才幾乎沒有什麽兩樣,尤其是那眼神,除了淡漠之外,似乎還有些不屑的意思。不僅是沒有人說話,連哼哼一下的都沒有,安靜得出奇,羅行似乎都能夠聽見自己生氣時候的呼吸聲。羅行心裏麵窩的那個火啊,那叫一個大。他握了握拳頭,耐著性子,又開口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曾局長可是個相當愛惜人才的人,如果誰能夠替這件事情提供有力的線索,我羅某人雖然不能夠在這裏誇下海口打包票,但是曾局長是一定會對其刮目相看的。如果你們真的是冤枉的,我相信曾局長也會很快翻清楚你們的案子。”

羅行知道這些人普遍的心裏,都想要從這裏出去。但是對於曾茂林的角度來說,那幾乎是不可能的,等於是縱虎歸山,就算是把人殺了,也絕對不能夠讓人從這裏踏出一步。但是,羅行也非常清楚,抓這些情報人員有的時候就是聞風而動的,不管他們是不是,或者是有沒有做,隻要有對他們懷疑的念頭,就有抓他們的理由,所以,這裏雖然是真正的最犯也很多,但是,誤抓進來的也不少。現在羅行就是跟自己徹底賭一把,他要賭那些被誤抓進來的人裏麵,一定有人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而且,為了尋求自保,應該至少會有一個人把實話說出來的。

可是,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了,還是沒有人吭聲,羅行的怒火一下子就從胸口竄上到了頭頂,他四下掃視了一下那些依然很淡定的犯人,臉色不陰不陽,甕聲甕氣地開口,說道,“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也不要怪我沒有給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不知道爭取的。我說過了,要不好過,就大家一起不好過。我羅某人要是不好過,將來一定會百倍千倍地回報在你們身上,走著瞧。”說完,轉身馬上就走出去。

“等等。”

果然,很快就有人按不住內心的情緒了,一下子就狠狠撲到了牢門上,望著羅行的背影,非常急切地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們。”

羅行一聽,嘴角浮現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慢慢地回過身來,故意問道,“是誰呀?”

“我,是我,是我,周虎。”周虎一邊說,一邊把整條胳膊都伸出牢房,拚命地晃著。

羅行眯起了小眼睛一看,慢吞吞地走了過去,說道,“是你呀。”

“是我,是我,羅頭兒。”周虎看見羅行走到了自己的跟前,馬上咽了咽口水,說道,“剛才你說,隻要能夠說出那些人的事情,曾局長就會從寬處理,是不是?”

羅行一聽,點點頭,答應道,“對,是這麽個意思超級脂肪兌換係統全文閱讀。但是,具體怎麽做,要看曾局長的意思。不過,曾局長可是個仁厚君子,隻要你有功勞,我相信曾局長他一定會念及你的。你知道些什麽,都說出來吧。”

周虎原本是安全局裏麵的一個小職員,天生的有些玩世不恭,仰仗著一個遠房親戚的擔保進了安全局,後來親戚去世,自己便沒有了靠山。按說一切循規蹈矩應該也不會發生什麽事情。可是周虎這個人壞事就壞在好奇心實在是太大了,有點神經大條的,做事情很少想第二遍。

有一次他經過了副局長辦公室的時候,看見門口的垃圾桶裏麵有一個紙團,看樣子好像新扔出去的,他當時其實什麽想法都沒有,就是一時間忍不住,好奇心馬上就上來了。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順手就將紙團拿了起來打開一看。

誰知道剛剛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防城”之類的字,就感覺到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後,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不用說,馬上把他當做了來路不明的間諜給抓了起來,這段時間在監獄裏麵可沒少受苦,尤其是羅行拿鞭子蘸著濃濃的鹽水狠狠地往他**著的皮膚劈頭蓋臉地抽過去的時候,那滋味,簡直是比讓人死還要痛苦。

要說這仁兄也實在是太天真單純了,單純得可愛,在安全局那樣的地方還能夠保持那樣的無拘無束的性情。可惜,安全局可不是學堂,可以任由他彰顯個性,真是,一切都太晚了。

周虎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身上的傷疤,看著羅行,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些人進來的時候,我正好是睡不著,身上老痛,就醒過來了,一直靠這門邊坐著。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見外麵有打鬥的聲音,我一下子就精神了,正想著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就看到身邊一個人影一閃而過,把剛剛走出隔壁牢房的那個大塊頭放倒了。”

“那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看清楚了沒有?”羅行問道。

“我,我沒有,他當時穿得一身黑,把自己從頭到腳全部包了起來。加上,加上我當時有些害怕,害怕他發現我在看著他,所以,我就看了那麽幾眼,就趕緊閉上眼睛,而且,中間也隔著幾根大木頭,其實,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周虎的眼神有些閃爍,一邊說一邊不時地看著旁邊的牢房,仿佛剛才的一幕還在自己的眼前發生一樣。

“那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你到底是看清楚了沒有?”羅行緊緊地追問道。

“我,我不在知道,我看不見他的臉,身材也瘦長,身手很靈活,那個胖海剛剛走出牢門,兩下就被他給放倒了。”周虎忐忑地說道。

“嗯,我理解了。”羅行點點頭,繼續說道,“後來呢,你又看見了什麽?給我照實說。”

周虎想了一下,說道,“後來,後來我確實聽見了女人的聲音。”

“什麽?”羅行一聽,馬上震驚,說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開始,我也沒有想到,以為隻有一個人的。可是,把胖海放倒的那個人跑進最裏麵去了,緊跟著,有兩個人也躡手躡腳地跟了進來,當時我眼睛都瞪大了,後來,我先聽見了最盡頭的牢房有鎖鏈的聲音,再隱隱約約地聽見了他們說話的聲音。”周虎回答道。

“你是說,當時一共是三個人?”羅行皺起了眉頭。

“是,是,聽他們說話的聲音,是,是兩個女人,一個男人,應該不會錯的。”周虎一五一十地說道。

“說話的聲音?”羅行一下子就直起了腰來,問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隔的太遠了,我實在是聽不清楚。後來,沒有多久,就看見一個人先跑了出去,後麵的兩個人,把牢房裏麵的兩個人扶了出去。再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周虎想了想,回答說道。

羅行聽到了這裏,陷入了沉思。兩個女人,一個男人,到底是什麽人?或者說,到底是什麽組織?想要救出那兩個人的人不會是別的人,難道是江西那邊派過來的嗎?應該不會,曾局長說過,這兩個人是秘密逮捕的,是突擊行動,不要說是安全局裏麵的人,就是他們兩個人當時也沒有反應過來,更加不用說江西那邊會知道了夢裏桃源全文閱讀。

可是,如果不是江西那邊,又會是誰?是誰泄露了這個消息?羅行想來想去,就是萬萬做夢都沒有想到,就是他自己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

他最愛的是上海赫赫有名的京劇女皇孟小姐,上海市警察局的局長趙金海送了一把孟小姐曾經貼身使用過的扇子,他就高興的有些得意忘形,把監獄裏麵關著那兩個人的事情跟趙金海說了,他自己倒是忘記了這回事情了。趙金海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閔鬆良,才有了後麵那麽多的事情。

“羅頭,羅頭兒。”周虎見羅行半天沒有說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心裏癢的恨。

羅行一下子回過神來,沉下臉色,說道,“什麽事?”

“羅頭。”周虎賠笑著,說道,“剛剛你明明不是說,隻要我說了實話,就會從寬處理嗎?羅頭,冤枉呀,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壓根就不是什麽間諜,我連間諜該幹什麽都不知道,再說了,誰都知道我腦袋不靈光,能有這樣的間諜嗎?羅頭,你行行好,就把我放了吧,我會馬上回老家去,離安全局遠遠的,這下你總應該放心了吧?”

“哼。”羅行冷笑了一下,說道,“應該擔心的不是我,應該放心的也不是我。我隻管負責從你們嘴裏麵把曾局長想要聽到的話給一句句敲出來。你想要出去,那就要等曾局長親自發話,不過,你現在說的這些,我會跟曾局長說的,要怎麽做,就看曾局長的心情了。”說完,羅行轉身走了出去。

周虎一下子就漲紅了臉色,雙手的手指狠狠地掐著牢房的木頭,拚命地望著羅行的背影,憤怒地叫道,“羅行,你這個卑鄙小人,你不講信用,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們一個個都不會有好下場的,你聽見了沒有?”

羅行早已經走出了外麵。周虎順著木頭癱坐了下來,雙眼失神,又恢複到了呆滯的神情。

曾茂林一邊從顧維均那裏出來,一邊就馬上要求南京方麵盡快地出兵協助,從水路跟陸路堵住,不讓犯人潛逃到江西那邊。

他打電話回到了安全局裏麵,下了命令,表明了現在是特殊的時刻,要求一切從嚴戒備,不能夠再出任何差錯了。上海市警察局的電話鈴聲響起,值班的人拿起電話一聽,馬上就變了臉色,答應了兩聲,放下電話,重新撥到了趙金海那裏。

“什麽?安全局監獄的兩名犯人讓人給劫了?這還得了。”趙金海在電話那頭誇張地嚷嚷了起來。

“是呀趙局,安全局的人說了,要我們馬上展開全城搜索跟追查,安全局的人也會介入調查,一定要追查到那些犯人的下落,還有,不能夠把這件事情聲張出去。趙局,你看?”

“查,一定要查。就說是我的話,該怎麽做,按照安全局的要求來,馬上給我出發。”趙金海掛了電話,嘟噥著說道,“閔鬆良,當初讓我去打聽消息,我就覺得不對勁。果然是出事了,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連監獄的人都敢動,淨給我惹事。”

他咬了咬牙,一看天色,還沒有亮,他馬上往警察局裏麵跑去。正看見一大堆警察神色匆匆地往外趕,趙金海抓住了其中一個,問道,“看見閔鬆良沒有?”

對方慌張地搖搖頭。趙金海心裏窩著火,大聲地問道,“通知時飛了嗎?”

“局長,我不知道啊。”對方哭喪著連。

趙金海將他一把推開,就直接朝辦公室走去,嘴巴裏麵念念有詞,“閔鬆良,你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幾天不見你的人,結果就把這麽個燙手山芋丟給我,你可真有種。

他走進辦公室,抓起電話就想往時飛家裏打,卻忽然想起了時飛家裏哪裏有什麽電話?趙金海氣的一拍桌子,罵道,”你小子肯定知道閔鬆良在搞什麽名堂,這幾天居然對我一個字都不提,讓這種事情發生,別讓我看見你,我也不是那麽好擺弄的,讓你知道厲害,渾小子神箭誅日。“

趙金海這樣一罵完之後,突然就感覺到全身沒有力氣,他往後倒了兩步,坐到了椅子上,自言自語,自嘲地說道,”說到底,你們兩個兔崽子還是不相信我,真是浪費了我的一番苦心。“

可是趙金海他哪裏知道,閔鬆良並不是不信任他,就是因為太相信他們了,知道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所以,為了不連累他們,閔鬆良連最好最默契的搭檔時飛都沒有告訴。但是趙金海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些了,他當然也是猜測閔鬆良也許會跟這件事情有關係,他也不願意相信的。但是他也許不會料到,閔鬆良真的直接參與了劫獄這件事情,要不然,趙金海很可能會因為心髒突然麻痹而暈倒。

夜色濃濃,江水茫茫。不大的船隻緩緩地前行在水麵上,四周安靜極了,除了水聲跟偶爾的鳥叫聲,再無其他。孫染雪照顧著眼前受傷的同誌,傷得雖然比較嚴重,但是大多是皮肉傷,真正傷到了經脈跟骨頭的地方很少,孫染雪終於稍微放心了。然而,想起了閔鬆良跟安心若兩個人,孫染雪的愁緒又浮現了上來。閔鬆良是優秀的,安心若相對來說還比較欠缺火候。此次一去安全局九死一生,不知道他們到底會怎麽樣,孫染雪很是揪心。希望安心若能夠發揮出訓練時候的實力,盡量不要拖住閔鬆良,而是要相輔相成才好。

她拉過了船上的被子,給兩個已經熟睡的同誌輕輕地蓋了上去,他們身上的傷,在車子上的時候已經簡單處理了,隻要回到了根據地,細心用藥,很快就會好起來。想到這裏,孫染雪慢慢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船艙。

一出船艙,孫染雪就在青青的夜色中看到了茫茫的江中大霧,比秋夜感覺更涼。她走出兩步,仔細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突然就驚訝起來,走大了老船夫的身邊,問道,”大爺,這是去什麽地方?是不是方向不對?“

那老人回頭一看孫染雪,笑了一下,說道,”姑娘,放心吧,我既然收了你們那麽重的錢財,就不會幹那黑心的事情。我在這江山已經二十年了,熟悉得很,閉上眼睛都能走。你們不是被日本人欺負了嗎?我尋思著,日本人哪裏有那麽好欺負的?況且,自從那些人進了上海,這江上也有許多日本的船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咱們這回不走主道了,咱們慢慢就從這偏道繞過去。這裏講究的可是學問,這裏水深水淺不定,底下草葉多,流速也不定,就是那日本的船進來了,怕也隻能在原地打轉。“老人說完,爽朗地哈哈一笑。

孫染雪一聽,接著想道,”這也是一個好辦法,剛才自己隻顧著著急,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監獄那邊肯定會第一時間報告給曾茂林的,如果他們有心,一定會馬上派人來追的,不是水路,就是陸路。如今歪打正著,剛好可以避開他們偵查的眼線,安全到達江西。“

孫染雪望著麵前老人的背影,他的身影已經有些佝僂,頭發花白,夜涼如水,卻隻穿著一件單衣,用力地搖著船槳。孫染雪心裏一陣心酸,說道,”大爺考慮得真是周到,謝謝了。上海已經這樣了,不知道今後你可有什麽打算?“

老人聞言,說道,”我已經一把年紀了,還能有什麽打算?過一天是一天,能夠吃飽睡好,不至於死得那麽淒涼,就算好的了,我的幾個孩子全部在我之前去了,老伴兒也早就不在了,我在哪裏都是過。走完這一趟,我就不幹了,你們心好,給我的那些錢,足夠我平靜過日子了,上海如果實在亂透了,那我就漂到其他地方去。“

孫染雪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說道,”大爺,不要這樣說,大爺如果不嫌棄,就到我們那裏去吧,到了江西,我們會給你養老,會有人照顧你的。“

”什麽?姑娘,你說什麽?真的有那麽好的事情?你們是江西哪裏的?“老人一聽,停了手裏的船槳,激動地問道。

”到了就知道了,那是最光明的地方。“孫染雪肯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