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牙科診所二樓。
勞倫斯·弗裏德曼悠閑地坐在他的辦公室裏,而他的對麵則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助理。
兩人的手裏都端著咖啡杯,杯中的咖啡在淩晨5點的冷空氣中微微冒著些白氣。
順著杯子的邊緣,勞倫斯輕輕啜了一口苦澀的美式,一邊開口說道:
“這幾天還真是難得的悠閑,甚至悠閑到讓我覺得都有些反常的程度。”
“前線的戰況已經激烈到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但我們反而是越來越輕鬆。”
“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麽?”
“是因為我們不重要,還是因為我們太重要了?”
聽到他的話,助理微微一笑,回答道:
“大概是因為我們已經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吧。”
“敘利亞的戰事已成定局,接下來,工作應該交給DO那邊去完成。”
“至於我們……說不定過幾天,EO(總部)會讓我們直接撤走。”
“畢竟,我們的工作內容太過靠前了,進入到執行階段之後,很難說能再發揮什麽作用。”
“我們駐紮在這裏的費用可不低,國會都沒錢了,EO也捉襟見肘。”
“你沒聽說嗎?他們都已經開始介入白沙瓦的軍火貿易了。”
“放在以前,他們可看不上這些蠅頭小利……”
“確實。”
勞倫斯歎了口氣,緩緩點頭道:
“這一兩年的時間裏,EO在大方向上基本沒出過錯,但一些小問題卻層出不窮。”
“印尼、蒲北……沒錯,蒲北的特別行動剛剛失敗了,DO有六個借調過來的SOCOM成員陣亡。”
“這可是一件大事,但似乎……EO沒什麽反應?”
話音落下,助理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回答道:
“這確實讓我想不明白——不過以我的權限,完全不知道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總之,這應該是一個重大損失,但卻恰好是……我們能承受的損失。”
“別說蒲北了,SOCOM在印尼、在利比亞不還損失了不少人嗎?”
“你看,現在他們都不願意跟我們合作了,這次新招募的PMO都是遊騎兵的,GRS的人也說,SOCOM的退役人員都不太願意給他們幹活了。”
“陣亡率太高,這樣的高風險下,他們還不如去找個PMC入職……”
“局勢艱難啊……”
勞倫斯長歎一口氣,放下了咖啡杯。
“不過,跟我們沒關係。”
“至少,我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那個來自北邊的情報員一死,討厭的北方佬也該識趣了。”
“這壓根就不是他們能參與的事情,毛子來插手就算了,他們居然也想搗亂?”
“憑什麽?就憑他們那些可能連槍都不會開的情報員嗎?”
“真是可笑……”
勞倫斯臉上的表情帶著明顯的嘲諷,而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對麵的助理也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所以,從他們這裏,我們也能吸取一個教訓。”
“情報和行動是不能分開的,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本來就是一體的。”
“我們內部已經出現了分離的跡象——比如現在,我們就已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
勞倫斯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現在的我對這樣的情況沒有任何辦法,但我聽說,在EO,已經有人開始推動改革了。”
“下一步,他們或許會把DI和DO合並,然後把所有人力拆分成一個一個的項目。”
“這個方案如果真的能實施的話,我們會有更多機會去參與任務的全過程,對我們來說,肯定是一件好事。”
“風險越高,收益越大,對吧?”
“沒錯。”
助理讚同地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見牆上的鍾已經走到了5點15分,兩人杯子裏的咖啡已經喝完了,勞倫斯百無聊賴地站起來,走到遠處的櫃子裏抽出一根雪茄,隨後說道:
“這種無聊的工作我是幹不下去了,希望這次的輪換盡快開始吧。”
“你看,明知道不會有任何人找我們,明知道不會有任何人受傷,我們卻還要等在這裏,就好像我們真的能發揮什麽作用似的。”
“老實說,有時候我還真希望這裏能發生一場槍戰,那樣的話,至少我還能……”
“砰!”
勞倫斯的話音還沒落下,診所外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爆響。
他的動作立刻停住,手也瞬間伸向了桌麵下方。
“是槍聲嗎?”
勞倫斯下意識地問道。
“應該是槍聲,但又不像……不對,這是AK-74!”
助理的表情變得無比驚恐,她太知道在這種地方出現俄係武器的槍聲意味著什麽了。
這絕對不可能是自己人,也不太可能是什麽沒有組織的武裝分子,極大的概率下,這是俄國的特工!
格魯烏?
不管是誰,他們來報複了!
沒錯,也隻有他們能精確地找到己方的安全屋,然後毫無顧忌地在伊斯坦布爾的市區裏開火!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動作整齊地撲向了保存裝備的衣櫃。
勞倫斯手忙腳亂地給自己套上了防彈衣,這一刻,他再也顧不上什麽紳士風度了。
“槍!步槍!”
“在這!”
助理立刻丟過去一支M4A1,勞倫斯順手拉開槍栓檢查彈匣,隨後又彎下腰,不斷地朝防彈衣上插備用彈匣。
他的動作極為熟練,也確實如他所說的一樣,作為一個DI部門的情報人員,他貫徹了“情報和行動”不分家的原則。
短短三十秒的時間,兩人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而此時,門口卻再也沒有槍聲傳來。
“外圍全滅了?”
“應該是全滅了,3個哨位全部沒有反應!樓下安保還在!”
“呼叫增援了嗎?”
“已經發出警告,45秒後GRS到達,兩分鍾後PMO到達!”
“準備戰鬥,守住門口,你去1號診室門後麵!”
“明白!”
助理快速行動,而在她前往預定伏擊地點之後,勞倫斯則緊隨其後走出了辦公室。
但他沒有走向診室的方向,而是順著過道一路向後,埋伏在了過道盡頭的消防通道裏。
按道理來說,現在的他們已經可以開始撤退了。
畢竟,外圍DO布置的安保人員已經沒了動靜,這個安全屋已經事實上失去了自保能力。
這個時候撤離,任誰也不可能追究他的責任。
但他還是想賭一把。
萬一呢?萬一自己能撐到支援到來呢?
支援一來,自己就有可能把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子全部留在這裏,而那將是一件天大的戰功。
自己能不能繼續升上去,也許就看這次機會了。
——哪怕確實不行,自己也還來得及撤離。
畢竟,自己的助理頂在前麵。
她是一個誘餌,也是一個報警器……
勞倫斯的思緒電轉,而也就在這時,更密集的槍聲已經響起了……
……
此時,診所樓下。
“砰砰砰砰——”
一連串槍聲之後,診所大廳裏的兩名持槍的安保人員全部被擊倒,陳沉和李幫一馬當先地走在最前麵,衝向了前台後的最後一個目標。
那是一個瑟瑟發抖的女人,她一邊尖叫著往桌子底下鑽,嘴裏一邊不斷地喊著求饒的話。
從表麵上看,這完全就是一個毫不相幹的“無辜者”,甚至連陳沉,也沒辦法在第一時間確認她的身份。
但,沒法確認身份,隻是基於“她的身份需要確認”這一個大前提。
而現在,東風兵團行動的前提是,這間診所百分之百是CIA的安全屋!
既然是安全屋,就不可能有任何無辜者出現在這裏!
因為,CIA的安全屋,在本質上和所謂的“聯絡站”是不同的。
它不需要長期隱蔽潛伏,不需要保持存續,它隻有兩條作用。
第一,提供一個日常辦公、裝備儲存的地點。
第二,為關鍵角色的撤離提供協助。
而這兩條作用,就確定了安全屋的一個重要特性。
不管它被偽裝成了什麽,隻要真正使用過一次,就會被徹底放棄。
所以,不管在安全屋裏布置了多少人手,有一條是可以確定的。
那就是,這裏的所有人都是為任務而存在,也隻為任務而存在……
陳沉手裏的AK-74已經指向了女人的頭顱,在他即將扣下扳機的瞬間,女人似乎讀懂了他眼神中的殺意。
隨後,女人的手伸向了前台桌麵的下方,似乎想要從那裏拿出些什麽東西來。
可陳沉沒有給她機會,他的手指已經完全壓下了扳機,女人的額頭瞬間炸開,隨後又狠狠地撞到了地麵上。
鮮血混合著破碎的骨頭撒落一地,陳沉打出一個手勢,李幫快步上前,走向了診所後方的樓梯。
這是一個懸空結構的玻璃步梯,李幫的速度很快,在陳沉到達掩護位置之後,他已經站在了二樓第一間診室的門口。
陳沉用槍瞄準平行於樓梯的走廊,而李幫則對準診室半開的大門,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砰——”
熟悉的PKM槍聲響起,診室的門直接被撕成了碎片。
而在門後,一具完全沒有機會開槍的屍體緩緩倒在了地上。
“繼續推進。”
陳沉打出手勢,李幫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
與此同時,林河和矮腳也已經跟上,四人以標準的地獄火隊形沿走廊一側快速向前。
20秒後,整個走廊完全被肅清,而當他們走向盡頭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扇打開的防火門、以及一條向下的消防通道。
有人從這裏跳窗逃走了,但陳沉沒辦法去追他。
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把這個診所炸飛!
“布置炸彈。”
陳沉再次打出手勢,四人小隊撤離到診所一樓。
同時,跟進的爆破小組已經完成了土製炸藥的布設,打出手勢表明了20秒引爆的信息。
“撤離!”
陳沉果斷下令,隨後大喊道:
“安拉胡啊克吧!”
一時間,跟著他大喊大叫的聲音此起彼伏。
眾人有條不紊地撤出診所,當他們跑到街道上時,診所裏的爆炸聲正好響起。
“轟!”
“按預定計劃撤離!”
陳沉終於開了口,而這時,警笛聲已經在幾個街道之外響起。
警車都已經那麽近,那CIASAD的人當然是更近了。
沒有絲毫猶豫,陳沉帶隊拐向了早就已經設定好的逃跑路線。
他們將在拐過兩個個街角後沿小巷翻越一道矮牆重新回到天橋下,然後再從天橋西側的河道順流而下,泅水400米到達金角灣,在金角灣附近上岸隱蔽。
這條撤離路線可以甩開幾乎所有追蹤手段,哪怕是警犬也跟不上他們。
唯一的問題就是,敵人的速度同樣很快!
必須有人將趕來的GRS攔截在第一個街角,否則他們的撤離路線必然會全麵暴露!
“林河李幫掩護!”
“明白!”
一瞬間,兩人停下了腳步,掉頭將槍口轉向了街角。
而這時候,跟蹤而來的GRS已經在街角架好了槍,哪怕隻要多給他們一秒鍾時間,他們都能從背後開槍拖住正在撤離的東風兵團!
但是,東風兵團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兩把PKM的火力瞬間將手裏隻有步槍的快反隊員全麵壓製,機槍子彈如同冰雹一般砸在被用做掩體的防彈車上,跳彈四處亂飛,對方試圖投出煙霧彈,可已經殺瘋了的李幫哪裏還管得了什麽“視線”?
火力持續二十秒之後,來自陳沉的子彈越過了他們的頭頂射入了煙霧之中。
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指令,李幫和林河迅速撤離。
這是一次標準版的中央剝離戰術撤離,而在搭配地獄火開火模式之後,東風兵團撤離的速度,簡直已經達到了一支戰術小隊能夠做到的極限。
30秒後,11人全部撤到了第二個街角之外。
從這裏開始,他們將給敵人製造第一個“選擇陷阱”。
1分鍾後,眾人到天橋底下跟夏星完成了匯合,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有帶上夏星,而是與她約定了新的匯合地點。
隨後,11人躍入水中。
太陽仍未升起,水麵上一片黑暗。
從東風兵團發起對診所的進攻,才僅僅過去了3分45秒。
但就在這4分鍾內,他們已經給CIA製造了,近三年來在土耳其最大的一次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