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拉卡城內。

滿臉血汙的楊樹手持HK416背靠在已經坍塌了一半的牆體上,他的麵前是僅存的幾個東風兵團隊員。

在之前長達一個小時的戰鬥中,包括老虎兵團300人、警察部隊、拉卡城駐軍在內的幾乎所有防守力量已經消耗殆盡,現在城內的抵抗力量,滿打滿算也不超過100人。

東風兵團同樣損失慘重,分散在老虎兵團各個連隊的隊員幾乎全軍覆沒,僅有少數幾人帶領自己的小隊成功後撤,而那些沒來得及撤的人,則全部死在了這個“不屬於他們”的戰場上。

對這樣的結果,楊樹談不上有多悲傷。

畢竟,他自己本來就是最底層的傭兵出身,當初在獅子兵團的時候,日子比現在過得還要提心吊膽。

對他來說,能活到現在已經是賺了,以己度人之下,他也覺得,死在這裏的傭兵並不算是多麽令人惋惜,充其量也就是倒黴而已。

所以,他的心態無比穩定,哪怕是在這種最極端的情況下,腦子裏冷靜的思考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輕輕喘了幾口氣後,他開口對身邊的隊員說道:

“最新消息,邊防營沒擋住。”

“我們的偵察小隊掩護他們抵達了阿瓦齊拉特,給他們爭取了20分鍾的布防時間。”

“但是,他們連10分鍾也沒有撐過去。”

“坦克開第一炮之後,邊防營那些本來就沒什麽戰鬥意誌的士兵就已經開始逃竄了。”

“土耳其裝甲營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威脅,他們幹掉了大部分的活動目標,驅散了所有還有反抗能力的邊防營士兵,但連一個俘虜也沒有留下。”

“現在,他們正在向拉卡方向快速前進,預計最遲半小時之後,就會到達城區外圍。”

“到時候,我們可以說是完全沒機會了。”

“兩個小時是撐不到了,我們得考慮撤退了。”

“明白。”

聽到他的話,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事實上,都已經打到這一步了,哪怕是對戰局最不敏感的小白,都應該已經看到那個“注定失敗”的結局了。

所以,對楊樹提出的“撤退”的判斷,沒有任何人表示懷疑。

他們唯一關心的問題隻有一個:

怎麽撤,從哪裏撤?

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人開口說道:

“撤肯定是要撤的,但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就算要撤也沒方向。”

“敵人已經控製了拉卡城北部、東部大片區域,並開始向南部滲透。”

“現在,他們的速度還不快,那是因為衝突的烈度剛剛降下來,他們需要一定的反應時間。”

“但最多幾分鍾之後,他們就能看出變化,也能輕易判斷出我們已經無力反抗。”

“到那時候,他們必然會放棄穩紮穩打的戰略,開始向南部繞行,封鎖我們的後撤路線。”

“我們想走,就必須要通過幼發拉底河,如果他們在河邊布置防守力量,隻要兩把重機槍,就可以把我們封得死死的。”

“我們怎麽走?硬打過去?”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了楊樹身上,等待著楊樹的回答。

楊樹略微思索片刻,隨後點頭說道:

“你的考慮是對的,從南側撤離是絕對不可行的。”

“我們的敵人不傻——應該說,他們是整個世界上最聰明的戰士。”

“他們不可能不考慮攔截,更有可能的情況是,那支對我們實施了斬首作戰的特種部隊已經在幼發拉底河岸邊等著了。”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在斬首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嗎?”

“這很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們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賭他們犯蠢。”

“如果要走的話,我們隻能從西北側走。”

“在那裏,敵人的封鎖相對沒有那麽嚴密,我們還有突圍的希望。”

“檢查裝備吧——還有多少彈藥?”

話音落下,眾人紛紛摸索出身上的彈藥,全部放在了身前。

短暫清點之後,楊樹歎了口氣,開口說道:

“步槍彈匣11個,機槍彈匣兩個。”

“手雷6發,火箭筒一個。”“手槍.算了。”

“我們總共7個人,就這點彈藥,一次衝鋒都不夠的。”

“就算衝出去,也沒辦法支撐後續的撤離,隻能是束手就擒。”

“這下是真的彈盡糧絕了.有沒有辦法搞點彈藥?”

這個問題一出口,所有人麵麵相覷。

事實上,楊樹也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

如果真的能在激烈的衝突中搞到彈藥補給的話,現在眾人手裏的,難道會隻剩下連一個基數都不夠的彈藥嗎?

真實的戰場不是遊戲,不可能開著自動拾取就能一直獲得彈藥補充。

如果強求戰利品,那麽最有可能的結局,隻是增加無意義的傷亡。

想到這裏,楊樹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現在所麵臨的,真的是加入東風兵團以來最嚴重的困境了。

在以往,他們的許多次戰鬥都可以算得上“凶險”,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不能算“窘迫”。

彈藥管夠,裝備先進,戰術壓製,唯一的劣勢,可能就是人員上的劣勢罷了。

不可否認,這樣一帆風順的戰鬥給了楊樹某種錯覺,那就是,隻要戰鬥素質過硬,在任何時候、任何場景下,總是會有破局的希望的。

可事實上,拉卡的這一仗徹底打碎了他的固有思維。

他可以問心無愧地說,自己真的已經把在東風兵團學到的東西發揮到了極致了。

穿插,遊擊,偷襲,創造局部優勢,充分利用自己的裝備,信任自己的戰友,不計代價地爭取勝利.

可是,哪怕他做到了所有這一切,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將“徹底失敗”的時間,向後拖延了那麽幾分鍾而已。

真正的實力差距之下,自己的每一次掙紮,都顯得那麽無力。

楊樹環視一周,這一瞬間,他的腦子裏閃過了一個已經兩年沒有出現過的念頭。

投降。

但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光是自己的本能,就將這個念頭徹底否認。

兩年的勝利,已經在他身上注入了一種深入骨髓的自豪感。

隱約之間,他產生了一種模糊、但卻牢不可破的想法。

那就是,作為東風兵團的一員,他可以死,但不能投。

楊樹握緊了手裏的槍,抓起了地上的彈匣。

隨後,他開口下令道:

“分配彈藥。”

“所有人,跟我向西北側突圍。”

“如果這次能活著,我們回蒲北享福;如果活不了”

“轟!”

“轟轟轟!”

楊樹的話還沒有說完,劇烈的爆炸聲從天而降。

所有人下意識地臥倒,但幾秒鍾後,他們卻發現了一個令他們無比驚訝的事實。

炮火不是落在城內的。

最開始的幾發炮彈確實沒什麽準頭,但接下來的所有炮彈,都開始向拉卡城的東北方向延伸!

那不是敵人的炮火

是蘇海爾的!

楊樹一躍而起,隨後大喊著下令道:

“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

“向東側奪取製高點,占據有利地形,引導盟軍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