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達臨時機場半小時後,夏星安排的飛機如約而至。

夏星的計算可以說是精確到了極點,以DHC-5的裝載能力、匹配上FATEH-110的體積和重量,這架飛機在裝下一套發射裝置和3枚導彈之後,剩餘的載荷隻有區區400公斤,剛剛能裝下東風兵團的4人、外加提前準備好的作戰裝備。

並且,這架飛機的機艙幾乎已經被整個清空,導彈彈頭的尖端離駕駛座不到兩米,陳沉四人就擠在這兩米的狹窄空間之內。

執飛的飛行員是典型的俄羅斯人麵孔,雙方沒有任何交流,隻是在簡單確認完身份後便立刻啟動了飛行任務。

隨後,伴隨著劇烈的震動,DHC-5在不算平整的泥土跑道上拔地而起,直接衝上了雲霄,向正西南蘇丹邊境方向飛去。

這架飛機的航程隻有1200公裏,所以,在進入南蘇丹之後,夏星安排了第二個臨時機場進行補給。

過程中,這架飛機的飛行沒有受到任何幹擾。

原因很簡單,他們所跨過的所有地區,都不存在“空軍”或者“雷達”這種東西。

重新起飛之後,飛機轉折向北,曆經3個小時到達喀土穆上空。

在這裏,北蘇丹陸軍防空兵的雷達成功識別了這架飛機,並由空軍派出兩架強五護航。

不可否認的是,當陳沉看到飛機舷窗外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他的心情是有些激動的。

不過,他也很清楚,這並不代表對方就是自己的友軍。

這一次的任務、這一次的行動,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一場交易,而自己則是需要交易的貨物的“押送人員”。

一旦過程中有任何細節處理不當,不僅僅有可能導致合作破裂,己方四人也很有可能交代在這裏。

所以,飛機繼續飛往蘇丹港方向降落之前,陳沉對其餘三人做了一次最後的簡報。

而這次簡報的“警告”意義,也遠大於其情報意義。

“5分鍾後,我們將在蘇丹港附近著陸。”

“到達以後,我們將繼續執行安保護送任務,也僅執行安保護送任務。”

“我們將會把貨物移交給俄方人員,除非對方發出請求,否則我們不再做主動介入。”

“也就是說,下了飛機之後,我們要做的就是,不看,不聽,不說,隻管送貨。”

“從蘇丹港到最終目的地還需要經過11小時的近海海運、或者是6小時的陸運。”

“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證在運輸過程中,貨物不發生損毀或其他意外,明白了嗎?”

“明白!”

機艙內的三人立刻回答,緊接著,李幫大喊著問道:

“這一次俄羅斯派來的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

陳沉開口回答道:

“這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事情!”

“東西到達蘇丹之後,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大半了!”

“接下來,我們隻需要跟隨隊伍執行任務,保證己方存在——或者說的明白一點,代替某方勢力存在,就已經足夠了。”

“所以,把好奇心收一收,如果不需要打仗的話,就不要主動去找仗打,明白嗎?”

“明白!”

眾人再次回答,而此時,飛機的輪胎已經開始摩擦地麵。

接地的劇烈撞擊之後,飛機的速度終於穩定下來。

陳沉的頭在座椅上撞了好幾次,哪怕有頭盔保護,他都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腦震**了。

“碼的.這些毛子飛行員不知道自己運送的是重要物品嗎?”

“要是壞了,我們前麵幹的所有事情都算是白幹了.”

一邊抱怨,陳沉一邊站起身。

長時間扭曲的坐姿讓他的雙腿麻木,好不容易掙紮著走出機艙之後,他直接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驚呆了。

沒有預想中龐大的吊車、機械,也沒有裝備精良的俄羅斯特種部隊,甚至連蘇丹軍方的人也沒有出現。

那兩架強五在完成護送任務後就已經返航,此刻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是一片荒野。

臨時修建的跑道上連燈都沒有,幾個已經燃燒殆盡的照明彈散發著最後的光芒。

再稍微往遠處看,就是荒涼的隔壁和深黑色的天空。

場地內看不到一個人,飛機的發動機熄火之後,空氣寂靜得甚至有些可怕。

“打開通訊。”

“打開夜視儀,武器解除保險,做好戰鬥準備。”

陳沉壓低聲音開口,剛剛還行動不便的雙腿神奇地恢複了活力。

他小心翼翼地走下舷梯,觀察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而也就在他的身影出現的瞬間,前方的沙土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紅色熱信號。

陳沉警惕地舉起槍瞄準前方,身後的三人也立刻趴到在地做出了戒備姿態。

——

但好在,他們的擔心是多餘的。

那些熱信號逐漸有了人形,陳星看著他們打量胸口的燈光,用手臂打出了約定好的旗語信號。

“友軍。”

陳沉鬆了一口氣,將槍口壓低,但卻並沒有放鬆警惕。

直到那些空著雙手的人影走到他前方十米的位置停下,他才終於摘下了夜視儀,看向了來人的臉。

毫無疑問的毛子臉,不過似乎有點.熟悉。

還沒等他開口,對麵的毛子便搶先伸出了手,微笑著開口說道:

“好久不見,沉船先生。”

“不記得我了嗎?”

“我想,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是在土耳其。”

土耳其。

這個詞一出口,再加上對方那蹩腳的英語,陳沉突然想起來他是誰了。

當初在土耳其幹掉安德裏亞之後,就是他在海灘上接應己方撤離的!

時隔數個月,沒想到自己跟他還會再次見麵,而且是在一輪新的任務裏!

陳沉愕然伸出手,略帶些感歎地說道:

“來的居然是你們信號旗。”

“我還以為,你們的長官最多隻會派出一支相對精銳的傭兵小組過來,就像他們在摩加迪沙做的一樣。”

“不可否認,那是個愚蠢的決策。”

來人毫不掩飾地哈哈一笑,隨後說道:

“實際上,如果我們能提前獲知作戰任務情報,把我們部署到摩加迪沙才是最好的選擇。”

“斯拉夫軍團的那些傭兵戰鬥力並不弱,可是比起DEVGRU來,還是差得太遠了。”

“或許現在不該聊這個——我的代號是夜鷹,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我也很高興。”

陳沉發自內心地說道。

任務進展到現在,他可以說已經對毛子的不靠譜形成應激反應了,以至於剛才坐在飛機上時,他都在擔心前麵的飛行員有沒有可能飛錯地方、或者忘記與蘇丹軍方聯係,導致飛機被直接擊毀。

但好在,從裝備裝上飛機之後,一切行動的進展都變得相當順利。

這大概也是正規軍和“體製外”最大的區別之一。

略微停頓了片刻,陳沉繼續開口問道:

“現在的計劃是什麽?為什麽我在這裏沒有看到任何大型裝備?”“我們是要改變原定計劃嗎?直接在這裏補給燃料後飛往目的地?”

“不,這架飛機就在這裏。”

夜鷹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架飛機絕對不能再向北邊前進一步,因為我們的目的地已經接近埃及防空雷達的識別範圍。”

“我們隻能使用水運、或者陸運的方式前進,但具體使用哪種方式,目前還不能決定。”

“還不能決定?!”

陳沉目瞪口呆地問道:

“我們已經都已經到了,結果你告訴我,連後續的運輸方式都還沒有決定?”

“這是什麽荒謬的計劃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情況很複雜。”

夜鷹看了一眼陳沉身後的三人,示意陳沉跟他走。

陳沉略微猶豫後,跟在夜鷹後麵走向了一側。

隨後,夜鷹關閉了身上的通訊裝置,陳沉也有樣學樣。

這並不是什麽嚴格意義上的信息隔離,隻是一種“必須要經過的流程”。

緊接著,夜鷹開口說道:

“AQTN那邊出了問題。”

“什麽問題?拒絕接收?”

陳沉眉頭緊皺,繼續問道:

“AQTN難道不是單純的幌子而已嗎?難道你們真的需要他們的協助,或者真的需要跟他們合作?”

“我們不需要與他們合作。”

夜鷹搖搖頭,隨即又說道:

“但是,我們需要他們的地盤。”

“我們需要他們讓出瓦迪哈勒法附近的訓練營,需要通過他們建立證據鏈,以便在襲擊發生之後,他們可以發出一個有說服力的聲明。”

“這一切本來在東西上岸之前就已經談好了,可是因為摩加迪沙的問題,AQTN的頭目發生了動搖。”

“現在,蘇丹軍方中的某些掮客正在與他們進行進一步的溝通,如果溝通順利,我們就能按照原定計劃繼續走水路將貨物送達。”

“但是,如果溝通不順利,我們就需要執行更複雜的方案。”

“當然,你不需要考慮這個部分,你需要知道的隻有一點:如果溝通不順利,我們就得冒著風險走陸路進行運輸。”

“你能理解這是什麽意思嗎?”

“能理解。”

陳沉輕輕吐出一口氣,心裏暗自把這些毛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個遍。

這次的任務可以說是他見過最不穩定的任務之一,意外一個接一個地發生,雖然最終結果在向好,但實在是讓人不爽。

——

不過,考慮到這次任務本身的難度,陳沉也隻好按捺下心裏的怒氣。

隨後,他開口問道:

“我們需要等待多久?”

“20分鍾。”

夜鷹立刻回答道:

“所有裝備都已經準備好了,就隱藏在外圍的掩體內。”

“20分鍾後,我們將會收到下一條指令。”

“到時候,不管執行哪一個計劃,我們都會立刻出發。”

“讓你的人做好準備吧,這是最後一步了,堅持住。”

“明白。”

陳沉鄭重點頭,轉身走向了自己的隊員。

這確實是最後一步了。

無論如何,自己必須把任務完成。

與此同時,JSOC辦公室內。

克雷文麵色凝重地看著眼前的情報,沉默良久後,開口向一旁的副官問道:

“你確定我們收到的情報準確嗎?”

“參與辛卡迪爾軍營襲擊事件的不僅僅有青年黨的武裝分子,還有城內的其他武裝派別,甚至還包括一部分車臣傭兵?”

“先想清楚再回答我。”

“單純的恐怖分子暴亂,和多種勢力參與的有預謀的襲擊完全不是一回事。”

“尤其是那些俄羅斯人——如果有確切證據表明他們確實參與了行動,那麽不管他們到底是什麽身份,不管他們到底是正規軍還是雇傭兵,事件的性質都會發生改變。”

“這將不再是一個軍事問題,這將會上升到政治層麵。”

“索馬裏很可能成為下一個敘利亞,你明白嗎?”

“我完全明白。”

副官緩緩點頭,回答道:

“我們現在仍然無法確定那些武裝分子的具體身份,但從屍體來看,他們的特征與活躍在索馬裏的斯拉夫軍團的特征高度相似。”

“同樣的,我們也不清楚他們的目的——我們不知道他們隻是單純地受雇於某些武裝組織,還是直接組織了這次行動。”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

“那就是,他們在這次襲擊中投入的力量相當大,傷亡也同樣驚人。”

“這不是斯拉夫軍團的作戰風格,他們確實很瘋,但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一定是在收益遠大於回報時才會這麽瘋。”

“這就意味著,摩加迪沙的動亂隻不過冰山一角,所謂‘營救納迪爾’的目的也隻是一個謊言。”

“我們判斷,他們並不是要救人,他們是想要殺人滅口。”

“納迪爾一定掌握了更重要的信息,但很可惜,我們沒有問出來。”

“為什麽沒有問出來?”

克雷文皺眉問道。

“沒有審訊條件-——從過往經驗來看,我們在當地對這些極端武裝頭目展開的審訊沒有成功過一次。”

“所以這一次,我們打算直接把他轉運到後方再進行審訊。”

“這是一個誤判.不過好消息是,我們截獲了新的線索。”

“什麽線索?”

“納迪爾死後,青年黨仍然在繼續活動。”

“有新的重要人物到達摩加迪沙,並且相當活躍。”

“他們的目的暫時未知,不過,我們已經開始籌備下一次抓捕行動,預計兩個小時之內就會有結果。”

“這一次,我們會直接在當地展開審訊,我們不會再錯過機會了。”

“好,盡快。”

克雷文放下了手裏的情報,繼續說道:

“不管他們要做什麽,在情報上,我們已經落後了他們至少150分鍾。”

“我要你盡快抹平這個差距,否則.”

“後果很可能,會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