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前方跑了好一陣後,體力不支的薑漁速度越來越慢,但卻憑著心口裏的一股狠勁兒使勁掙紮。

不能停下,不敢停下,無法停下。

隻要一想到那個俊朗又溫柔的男子跌落懸崖屍骨無存的場景,薑漁的心就是一陣陣的鈍痛。

猶如被人鞭打,被人剮心剮肉,疼到難以呼吸,難以言喻。

為什麽?怎麽好端端的會這樣呢?

她薑漁自認沒有做過虧心事,沒有無端殘害別人性命,可為什麽老天給她的報應,卻是如此這般的殘酷?

薑漁心中一痛,悲傷就像是開了閘的水,無窮無盡的湧了出來。

在奔跑的過程中,腳下恰好有一顆凸

起的石頭,因為雨水的衝刷而露了出來。薑漁一時不察,剛好被絆了一跤,撲通一聲摔在了泥濘的道路上。

滿身黃泥,濕噠噠的衣服,髒兮兮的臉,狼狽到了一個極致。

膝蓋摔得有點疼,顯然是磕破了皮,不知道有沒有流血,但薑漁顧不得那麽多,掙紮著爬起來,還想要繼續往前跑。

但體力耗盡,她才剛剛站起來,雙腿一軟,頓時又跪了下去。

恰好這時,薑父薑母已經趕了過來,看見自家閨女如此的狼狽模樣,做爹娘的自然是心疼不已。

一邊將人從地上拉起來,薑母哭著說道:“我可憐的閨女啊。”

她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話,薑漁原本還撐得住的情緒,在此刻全然崩潰,無數的委屈蔓延心頭,疼到無以複加。

眼淚終究是掉了下來。

望著慈母擔憂心疼的臉,薑漁一把撲進了母親懷裏,用那悲傷的語氣顫抖著喊了一聲,“娘......”

薑母忍著自己的眼淚,不斷的安撫著薑漁,一邊拍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一邊柔聲細語的安慰:“好孩子,沒事的,沒事的......”

可這安慰的語言,身為母親的薑母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怎麽會沒事呢?

那可是她的相公啊!原本說要相伴攜手共度一生的人,如今在這樣的時刻遭遇這樣的事情,讓人如何不唏噓?

歎了一口氣,薑母說道,“那就發泄吧,想哭就哭吧,有什麽委屈就說吧,爹娘會一直陪著你。”

薑漁再也忍不住,徹徹底底的放聲大哭。

她本身就不是個堅強的人,從前世到今生,她都渴望被人

體貼,被人照顧,免去那顛沛流離的苦,免去那無枝可依的伶仃。

隻是上天對她太殘忍,好不容易擁有的,好不容易得到的,並沒有享受多久,一切,就如同泡沫般,化為了幻影。

她哭著,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娘,怎麽會這樣啊,要是早知道,我就不該讓他去啊。要是早知道,或許一切就可以避免了......”

“我不敢想象,他在掉落山崖的那一刻,會是怎樣的恐慌和無助?每每想到這裏,我就心如刀絞,心如刀割。”

“明明他說好的,會一生陪著我,照顧我,可是這個約定他都沒有完成,就這麽突然的離我而去,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聽著薑漁無法抑製的哭聲,以及她那滿滿控訴的話語,薑鐵直也是眼淚直流。

他甚至抽了自己一巴掌,抓著自己的頭發懊惱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一個人去鑿石頭,都是我的錯......”

薑母心中也難受,卻也隻能偷偷的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拍拍薑漁的後背,柔聲安慰,“好孩子,你要堅強和振作,隻有這樣,大牛才能走得安心......”

不管再大的事,亦或者是再悲痛的事,都會有時間慢慢的平複。

哭一場,或許醒來就好了。

薑母隻能這麽想。

自欺欺人的安慰薑漁,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可是有用嗎?

沒用。

薑漁的哭聲更大了些,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心情終於慢慢平複。

在止住了哭聲,揚起頭的那一瞬間,她說出口的話,卻是一語驚人。

“不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要去找他!說不定老天眷顧,大牛哥根本就沒有事!”

說完,她掙脫開母親,又要繼續往前跑。

但剛剛走出去一步,就被拽了回來。

“丫頭啊,你認清事實吧,該找的我已經找過了,我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可是沒辦法,已經造成的事情,誰都無力更改。”

在方才,薑鐵直已經把工地上的情況如實向薑漁說明白了,包括他和大黑子之間的摩擦,以及大黑子對陸大牛的糾纏不休。

除此之外,當日事發的經過,薑鐵直也一一說明白了。

隻是到現在,薑漁都無法接受而已。

好像隻要她自己不相信,這一切就是假的。

自欺欺人而已,何苦來哉?

薑漁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一時間根本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一個噩耗。

來得太突然了,她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她不由地苦笑一聲,然後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這可把薑父薑母兩人給嚇壞了,當即把薑漁背向大同村的村醫那裏,卻得知村醫不在家,無奈之下隻能把人先背回自己家,給她又是熱水擦麵又是掐人中的......

等薑漁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的點。

這一覺什麽夢境都沒有,混混沌沌隻有眼前一片黑,就像是在做夢一樣。但心裏的痛楚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昨日裏她所經曆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床榻邊,薑母一臉擔憂的給她掖被子,見她迷迷糊糊睜眼,立刻湊上前問道:“小漁,你怎麽樣,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昨日裏薑漁突然暈倒,薑氏夫妻心疼的六神無主,又苦於找不到村醫,無奈之下隻能用最笨的方法給她熱敷擦麵擦身,給她點眉心。見她遲遲未醒,薑母便在她屋子裏守了整整一夜。

薑父雖然沒守在床榻邊,但心裏不好受,必然也是自責到一夜無眠。

這不,天還沒亮他就鑽進了薑漁屋子裏,和自己妻子一起守護著女兒。

是以薑漁睜眼看見的,便是自家父母雙親,那烏青泛黑的眼眶,以及布滿了血絲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