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就連楚遇自己都覺得,他是不是地獄中爬出來的人,滿身汙穢和血腥肮髒,髒的他自己都不願意麵對自己。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從來不願去爭奪什麽皇位,這天下他不在乎,也不想要。
這輩子,他就隻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但這件事,必須要他強大到足夠撐起一片天,讓所有人,再沒有傷害她的可能。
一絲一毫都不許!
為此——
什麽刀山火海,他闖。
深淵地獄,他去。
隻求她世事安穩。
楚遇眼眸深邃,目光灼灼緊緊盯著薑漁的眼睛,好幾次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生生咽下,成為了不能言說的秘密。
有些威脅沒有除,他能做的還是太少,否則一個不好,將會陷所有人於萬劫不複。
這樣也好,至少能麵對麵的坐著,至少,還能看見她對他展露的清淺笑容。
他的......姑娘啊。
薑漁被他看得心中打鼓,不明白他眼神裏的含義到底是什麽,也不知道他此時是個什麽心情,所以薑漁隻能硬著頭皮,訕訕開口:“殿下,您再不吃,飯菜該涼了......”
“叫我楚遇吧。”
“啊?”
聽著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薑漁反應慢了兩拍,一時就沒反應過來。
等她半天半天消化完他的話後,薑漁徒然瞪大眼睛,一臉懵逼。
這.......
讓她叫他的名字?
媽耶,就算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啊!
到底什麽仇什麽怨,楚遇想要間接性的,變相的害她啊!
她要是真敢叫唐唐王爺殿下的名諱,肯定會被活活打死的!
薑漁滿心拒絕:“殿下,快吃飯吧。”
看著麵前的姑娘一臉為難又糾結的表情,楚遇輕笑一聲,搖搖頭,沒打算再為難她,認真的吃著麵前的飯食。
不知為何,這一桌子的飯菜並沒有王府那般精致,但卻是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吃的最香的一頓......
薑漁見他不再言說,跟著就鬆了一口氣。
等飯吃完的時候,差不多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薑漁想要收拾碗碟,卻被楚遇出聲阻止:“放那吧,明天再收拾,現在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
薑漁也想盡量的偷懶,不過這點小事,不是她做就是楚遇做,總不能,再讓楚遇又是做飯又是洗碗筷吧?
那她負罪感多重啊!
“殿下先去歇息吧,很快的。”
薑漁還想要收拾,卻聽楚遇無奈的聲音響起:“薑大夫,你不幫我上藥嗎?我一個人可上不了。”
聽到這話,薑漁這才響起,楚遇現在還是個病患呢!
“啊抱歉抱歉,我最近的記性不是很好,來來來殿下,我馬上幫你上藥!”
薑漁趕緊擦擦手,什麽碗碟也隻能先扔一邊,就急急忙忙回了自己房間,搬出了她的手術工具,這才進了楚遇的臥房,準備給他換藥,檢查傷口。
油燈已經點起,此時的楚遇坐在油燈旁,上衣脫了一半,精壯的上身展現出來,極具線條感,力量感,觸摸過去,也是硬邦邦的。
薑漁紅著臉,好在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上次的換藥經驗,顯然這回她淡定多了,就是不由自主的,耳尖都有些微微泛紅。
說來也是奇怪,上輩子她接診的病人不在少數,手術期間各種狀況也會遇到,更別提隻是露這麽一個背了......
但她麵對其他病人時,一心隻想著好好治療,唯獨在麵對楚遇時,除了好好治療以外,還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不合時宜的東西......
薑漁很是懊惱,她最近就是閑下的時間太久了,以至於會這麽東想西想。
自己簡直太過份了......
盡量忽視那些念頭,薑漁就著油燈的光亮,細致的為楚遇檢查傷口。
後背的傷倒是沒什麽大礙,就是一小點紅腫,在上過藥後,不消幾天就能痊愈。
但是胸口的箭傷,隱隱有了化膿的趨勢......
這可不是個好預兆啊,薑漁一番檢查過後,對著楚遇道:“殿下,這個傷口有些感染了,現在必須要將傷口那一圈化膿的皮膚給割下,我......”
薑漁還沒說完,楚遇就點點頭:“照你說的做。”
這麽爽快就答應了?
薑漁有些傻眼。
他就這麽信任自己的嘛,都不出言多問一句,或者反駁一下,質疑兩句,什麽都沒有,隻有滿滿的信任。
薑漁歎了口氣,將手術刀放在火上烤到通紅,緊接著等到紅色印子消退,她這才開始處理那些化膿的傷口。
這個時代,因為醫療和藥物的匱乏,很多病症治療起來,並不是那麽的容易,就像現在的這種化膿症狀,換做現代,點滴一打,擦擦藥,根本不需要進行割肉。
在這個時代則不同,為了避免傷口無法痊愈,甚至化膿的更加厲害,隻能選擇這種最簡單,卻又最粗暴的治療方式。
一開始還擔心楚遇不配合,不相信她,但是現在看來,楚遇不但配合,甚至還支持她的每一個決定。
薑漁甚至在思考,如果她說楚遇的傷口不僅僅是需要割除化膿的部分,哪怕就是開膛,他也不會皺皺眉頭?
依照他不言不語的清淡性子,倒是極有可能。
偏偏這一點上,和陸大牛也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想想薑漁就覺得心酸,且有些感慨。
但她不想在別人的身上找陸大牛的影子,隻好強壓下這個念頭,專心致誌的開始處理傷口。
因為沒有麻醉,所以切除的過程會有點疼,薑漁盡可能的放輕動作,因此不由自主的就有幾分緊張。
倒是楚遇淡笑一聲,反過來安慰她:“薑大夫,不用害怕,我不疼。”
不是不疼,是他能忍。
從昨天處理箭傷的時候起,他就一聲不吭,到現在也是,連個眉頭都不皺一下。
薑漁倒是很佩服他的勇氣和耐力。
好半晌後,化膿的皮肉總算是剔除完畢,薑漁一邊止血一邊消毒,緊接著給他上藥,最後纏繃帶。
纏繃帶的過程中,兩人挨得極近,楚遇甚至能夠感覺到,薑漁淺淺的呼吸,噴灑在他頸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