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了,我家老三,十六歲,前些天入了品。今早一摸炕,涼透了,掀開被一看,人沒了。不用想,和那幫混賬小子北上了。”

“啊?那您得多上火啊?”

“上什麽火?老子要是年輕十歲,也跟著去。好死不如賴活著,以前為什麽不讓他們去?因為去了就是死。現在呢,閑王是真把人當人看,而且個個都修煉閑王功法,就算死,那也是堂堂正正戰死,而不是像過去那樣,被後麵人一刀一刀鈍刀子捅死。之前不去大河,為什麽?不是怕死,是晚上看黑洞洞的天,什麽都看不到。現在,看到了盼頭!”

“說的還真是。我們街坊鄰居今早也鬧了一陣,一打聽,都是孩子跑了。以前要是發生這事,哭天搶地的,但今兒個,鬧是鬧,但沒鬧那麽大。”

“大家都不傻,現在啊,賢王城可比神都安穩得多。指不定啊,這神都城哪天就變成死魔地嘍。”

“別瞎說,哪有這麽嚇人。”

“我說你們怎麽知道的那麽多?”

“嗬,神都的嘴,可比飛劍都快百倍。”

“喂,鄭老哥,您有沒有什麽小道消息?”

鄭輝微微一笑,緩緩道:“皇上聖明,天下平安,這世道,會越來越好。”

眾人撇撇嘴,這話聽的耳朵都生繭了。

“不管您怎麽說,反正看到您在,我們就心安。等什麽時候連您都跑了,就說明這神都啊,待不住嘍。”

“你們說,萬一真打起來,可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咱們這幫老家夥,也活夠了,臨死前,看一場大熱鬧,也算沒白活。”

“是啊,咱們都是活夠了,可那些年輕人……唉。”

“能吃多吃,能喝多喝,沒幾天好日子嘍……”

在眾人的吵吵嚷嚷中,鄭輝喝著小酒,吃著小菜。

不多時,一個人進來,坐在鄭輝身邊。

鄭輝一看,是換上便裝的韓安博。

鄭輝點點頭,與韓安博簡單吃完,讓店家寄存好酒,與韓安博一同走出酒館。

走到無人處,韓安博壓低聲音道:“鄭隊,這神都,留不得了。現在走,去啟遠城,和高爵團圓吧。聽說高爵被啟遠城一家大戶看上,你們正好去那邊,把婚事辦了。”

鄭輝抬起頭,仰望神都清晨的天空,還是那麽藍。

“我哪兒也不去。”

“鄭隊,鄭哥,你說你怎麽就這麽強呢?這都什麽時候了?”韓安博道。

鄭輝嗬嗬一笑,道:“咱老哥倆也好久沒聚了,走,溜達溜達,說說話,順便去喜樂街逛逛。”

韓安博歎了口氣,一邊走,一邊道:“喜樂街敗落了,羊湯越來越膻了。”

“吃的人多了,就不膻了。”

“你倒是越活越通透。”

“還能怎麽樣?這樣挺好的。”

“高爵那裏,你怎麽安排?”

“兒孫自有兒孫福,反正這小子比咱們過得好,一代肯定更比一代強。”

“你呀……”

“殿下那邊怎麽樣了?”

“我還以為你都不在乎了。”韓安博道。

鄭輝目光暗淡,笑了笑,道:“畢竟,那是大河啊。”

“那邊,比這邊好,好太多太多。尤其滅了化魔山之後,這天下,你沒覺得比以前幹淨了?”韓安博道。

鄭輝笑著點頭道:“少一點魔修,人間就好一點。其實啊,殿下是有大能耐的人,咱們用不著替他擔心。”

韓安博抬頭望著半空,視線掠過一排排屋頂。

“我是怕啊,下次再見他的時候,是在城門外了。”

“他做什麽,都是好的。”

“那他對麵,就不好了?”

“皇上聖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鄭輝又笑道:“倒是你,現在毛毛躁躁的。”

韓安博愣了一下,輕聲一笑,麵色漸漸緩和。

“我是怕啊,漆黑的大夜裏,最後一盞燈,別被掐滅。燈滅了,就再也亮不起來了。”

“燈滅了,還有日頭。”

“是啊,燈滅了,還有日頭……”

兩人眯起眼,望著清晨的太陽,慢慢地走向喜樂街。

天門關。

新的天門關比之前擴大足足十倍,由原本的要塞,轉為巨大的城池。

即便這樣,也無法容納朝廷從四麵八方派遣而來的大軍。

眾多散兵遊勇與州軍府軍駐紮在外麵。

而且,天門關上貼著醒目的告示。

學閑王功法者,不得入關。

這就導致,更多的人隻能駐紮在外。

隻不過,那些將領們仿佛沒看到這張告示,照舊進進出出。

“看,第二批了……”

城外,一眾學習閑王功法的士兵聚在一起,指著天上一排宛如大雁南飛般的飛空船編隊。

“這個陣仗,當年隻在諸王之戰的時候,聽說過。”

“是啊,用飛空船運兵,真是奢侈。消耗的寶貝,能買多少條人命?”

“這就是閑王軍和朝廷軍不同的地方,閑王軍,是真把人當人,是真覺得人命比銀子金貴。”

“有些話大家心知肚明,就別說出來了。媽的,學了閑王功法還不讓進關,瞧不起誰呢?等老子修煉成超品,一拳砸爛天門關”

“你們說,真打起來,咱們這些學習閑王功法的,怎麽辦?咱們可發過誓,不能為禍人族,不能為非作歹。”

“不是有人研究了麽,如果是被逼無奈,隻要手下留情,隻傷而不殺,也不算違背誓言。隻要心裏存著一點善念,便沒關係。”

“咱們手下留情,對麵呢?”

“別忘了,對麵也是學閑王功法的,他們也不敢濫殺無辜。”

“可聽說昨夜死了幾十上百萬的魔修。”

“他們該死!這世上要是真有功德,閑王殿下現在已經立地成仙。”

“想死啊?知道的這裏是朝廷軍,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閑王軍呢。”

“你們說,都是人,都是自己人,為什麽非得打來打去?”

“這種事,咱們可掰扯不明白……好家夥,又來了。”

士兵們抬頭望著,一整排的飛空船飛過天門關,飛向賢王城。

學過閑王功法的兵將們望著那些飛空船,目光裏流淌著什麽。

賢王城。

和天門關一樣,賢王城的住處,也不夠用了。

很多人是一族、一派、一幫、甚至整個村鎮拖家帶口,奔赴賢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