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命術師長長一歎。
事情終究到了無法挽回的一步。
這道聖旨,徹底斷了天下和平的可能。
李清閑一死,閑王軍絕不肯善罷甘休。
閑王軍,不是守河軍。
守河軍,是朝廷的將士。
閑王軍,是閑王的將士。
那數百萬學習閑王功法的將士,若知閑王被害,豈能束手就擒?
雖然所有人都預料過這個可能,但當事情發生在麵前,看到國運鎮壓閑王,心生憤慨與失望。
這天下,怎麽會有這等混賬的帝王。
但,終究遲了。
天命宗與太寧帝,太果斷了。
天命宗賭上宗派的一切,太寧帝也做好未來內亂的準備。
可惜了……
眾命術師們很想出手,但被國運壓得喘不過氣。
更何況,天命大陣,至今未動。
在天命宗對戰天命宗,沒有勝算。
李清閑立於天髓書院,望向天空,緩緩開口。
“定王唐劍楠修煉魔功,走火入魔,引妖族入關,叛族;毒殺天康帝,弑父;連殺皇子皇女,食子;濫殺臣子,無道;勾結魔邪,屠戮百姓,暴虐;擴建死魔地,殘毒;民不聊生,天下紛亂,昏庸;欲引天魔降世,建立人間魔國,癲狂……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唐劍楠此人,乃賊子,禍首,亂源,獨夫。”
“聖人曰:獨夫當誅。閑王軍聽令,天下同道者聽令,隨我,起兵,殺賊!”
定神一品,昭告天下。
一言既出,天下皆知。
所有文修在這一刹那,頭暈目眩。
這一天,他們早就料到,他們一直在想,到底是太寧帝逼著李清閑反,還是李清閑主動反?
但無論如何,即便李清閑主動反,一開始定然也是打著“勤王”“清君側”的口號。
人族起兵,總歸是要個體麵,要個大義。
劍指皇上,太不體麵。
這一刻,眾多文修內心生出難以言喻的矛盾。
這李清閑的行事,太莽撞了,怎麽還沒勤王清君側呢,就直接上升到殺賊了?
但是,那些上品大儒們,有的輕輕一歎,有的哈哈大笑,有的撫掌稱讚。
“吾君,岡鋒之子也。”
“代民伐無道,何須清君側!”
“生子當如李清閑。”
“一人為生民立命。”
“當四方景從。”
李清閑話音一落,大河兩岸,鼓聲陣陣,號角長鳴。
閑王軍各處,急速集結。
沒有誓師,沒有號召,沒有勸說。
所有人,從一品的陳鷹揚、杜波等人,到剛剛完成新兵訓練的士兵,都好像日常操練一樣,穿甲,執器,列隊,開拔。
星天之下,百船升空,直飛天門關。
每一艘飛空船上,擺滿空戰投石機關,站著密密麻麻的神弓軍與傀修。
船舷上,密密麻麻的機關鳥嚴陣以待。
什麽騎兵衝鋒,什麽步兵方陣,在閑王軍中,已經成為打掃戰場的代名詞。
東鼎國。
大軍宛如出柵的野馬,從齊國東南側,揮軍北上。
原本攔截東鼎國的定南王軍,不僅視而不見,反而厲兵秣馬,直撲北方。
鎮妖塔下,天命軍揮師西北。
長白山外,北綠林軍兵分三路,奔向北方各城。
天下各派,紛紛動起來。
天門關中,眾將望向法器投影中的百船橫空,望著上麵密密麻麻的機關與機關鳥,沉默不語。
就在剛才,閑王軍傳來一句話。
“與北極關相比,天門關又如何?”
天霄派。
天霄大殿前。
上至聖女、聖子、長老,下至門派雜役,盡數匯集。
黑須客與白須客居中,其餘長老上品位居兩側。
聖子呂仁與聖女薑幼妃皆坐機關輪椅,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黑須客置身高台,麵容平靜,掃視下方弟子。
“諸位,聖旨已下,閑王已反,多餘的話,老夫就不說了。正如同老夫在過河時說過,與斬妖除魔相比,天霄派活著更重要。現如今,便是我天霄派生死抉擇的時刻。”
“這些天諸位一直爭吵,爭執不休,甚至破口大罵。但,一切都過去了。”
“從現在開始,天霄派,隻能有一個聲音。在危急時刻,隻有一個聲音,才能匯聚人心,共渡難關。任何分心分力的行為,都會導致滅頂之災。”
“大家說也說過,罵也罵過,一切,到此為止。”
黑須客再次掃視眾人兩手微微抬起。
“與老夫一同投入朝廷的,站在我左手側,我們一同入天門關,共抗閑王。”
“若不想為朝廷出力,或投靠閑王的,站在我右手側,來去自如,老夫不做幹涉。”
“時間無多,十息之後,塵埃落定。”
眾弟子相互看了看,有的向左,有的向右。
黑須客與白須客等幾位長老的弟子,紛紛走向右側。
兩位長老與其弟子,卻站在左邊。
薑幼妃乘坐輪椅,一動未動。
聖子呂仁靜靜坐著,好像一切與他無關。
原本站在黑須客右手邊的白須客,沉默片刻,默默走到黑須客左手邊。
下方的弟子愕然,沒想到一直支持李清閑的白須客長老,竟然在最後關頭,走到對麵。
“十息到。”
大殿之前,涇渭分明。
六成多天霄派弟子站在黑須客左手邊,即將跟黑須客投靠朝廷。
剩下的三成多,站在黑須客右手邊。
黑須客望向右手邊的眾多弟子,輕聲歎息,道:“這些天,老夫話已說盡,今日,多說無益。你們可知,老夫為何讓你們站在右手邊?”
眾人一愣,還未等回答,黑須客與白須客驟然出手,兩道劍光一閃,
右邊弟子中,品級最低的數十人,人頭飛起,鮮血噴灑。
“因為老夫右手握劍。”
“你們做什麽!”
兩個右邊的長老勃然大怒,飛劍懸空,指向黑須客與白須客。
“兩位師弟,老夫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可惜,你們還是冥頑不靈。若留你們在,日後天門關前叫陣,皇上怎麽看,朝廷怎麽看?為了人族大業,為了齊國安寧,老夫隻好承擔罵名。老夫說過,大難當頭,隻能有一個聲音。天霄派如此,齊國如此,人族亦如此。人族萬年,都是這麽過來的。”
坐在輪椅上的薑幼妃,右拳緊握,緩緩道:“黑長老,我應該說你是蠢呢,還是無知呢。人族萬年,不是靠一個聲音存續,而是靠正確的聲音存續。”
黑須客冷冷地望著薑幼妃,道:“聖女殿下,老夫知道你要興風作浪,但可惜,掌門未歸,為了天霄派活下去,隻能如此。你準備一下,我等上京,請你一見皇上,方可保全天霄派。為了天霄派,你就委屈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