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已經開始了,亞楠……

這裏,恐怕不會再有多少正常人了。

他們哪怕沒有化身野獸,他們的理智也會被恐懼所摧毀。”

“那你為什麽——”“嗬!”

愛琳怪笑一聲,“你想問為什麽我沒有受到影響?

但是,你怎麽知道我沒有瘋?

說不定,我早就瘋了!”

普西拉沉默著,然後就聽到了屋內的嗚咽聲正朝著吼叫聲轉變。

她無法想象這名親切的亞楠人正處於什麽樣的狀態,但她知道,他的狀況一定很糟糕。

要做點什麽。

普西拉抿了抿嘴唇。

正當她轉身準備破窗而入,愛琳攔住了她,說道:“我說過,你狠不下心。

而一旦猶豫,受傷的隻會是你,你不要小瞧他,他曾經是治愈教會獵人中的佼佼者!

這樣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幹吧。

讓開,我來。”

普西拉麵對擋在身前的烏鴉獵人,沉默了兩秒。

然後她從腰間拿出一瓶稀釋過後、所剩無幾的【白色蜂蜜】,還有被她帶來這個世界的匕首。

她將這兩樣東西遞到了愛琳麵前。

下一秒,匕首上燃燒起有些黯淡的蒼白色火焰。

普西拉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這些是什麽?”

烏鴉獵人接過它們,卻發現匕首上的火焰沒有任何熱度,周圍的空氣仿佛又寒冷了幾分。

“藥劑能夠消滅血液之中的物質,它已經被稀釋過,且已經所剩無幾了,我也沒有把握是否能夠殺死吉爾伯特體內的東西。

而這把匕首……

它或許能夠喚醒吉爾伯特的理智。”

說完,普西拉轉身,朝著尤瑟夫診所走去。

“是的,我下不去手,已經化為野獸的人,要想變回普通人,會遭受前所未有的折磨。

現在……

我已經無法承受再有人死在我的手上。

他,我就交給你了。”

她朝著原路返回,遠離吉爾伯特的屋子,再也沒有回頭。

空氣中傳來了低沉的哽咽聲。

“這該死的鬼地方。”

她模模糊糊地聽到了愛琳的喃喃自語。

血色的月光愈加明豔,陷入瘋狂的人們在房間內哀嚎,破門離開,來到街道上肆意奔走。

空氣在顫抖,數量增多的野獸朝著染血的天空嚎叫。

是的,這該死的鬼地方。

已經是一座死城了。

她救不了所有人。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是保護好診所裏的避難者。

普西拉無奈地歎了口氣,疲憊爬上她的身體,攀在她的後背。

眩暈、惡心、刺痛令她的額頭汗如淚下。

如果鮑爾溫在這裏,他會怎麽做呢?

“那家夥……

對於他而言,他想保護的隻有我一個人,其他人……

隻是順帶。

可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我又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折磨死去?”

當普西拉推開診所的大門,突然回頭一看。

猩紅的夜空似乎開始為這座沒有希望的城市哭泣。

傳來了嬰兒的啼哭。

……

另一邊。

聽著這越來越響的哭聲,鮑爾溫隻感覺意亂心煩。

小屁孩,真是令人煩躁的哭聲。

正當他思考著如何離開這裏時,四周突然彌漫起飄動的迷霧,光線變得暗淡起來。

他似乎看到了那熟悉的銀灰色發絲和製作精良的古典衣裝。

一雙沒有溫度的手,正輕柔且有節奏地撫摸著他的脊背。

依然是那聽起來很溫柔,實際上沒有感情的聲音,此時就在他的耳邊響起:“回來吧……

我的獵人。”

眼前的畫麵慢慢褪色。

哭聲、笑聲都仿佛隻是幻覺。

除了那雙手,還有冰涼的觸感從他的臉上傳來,就像是冰鎮過的黏膩觸手。

於是鮑爾溫不舒服地轉了轉頭,將那搗蛋的、像是手一樣的東西拍開。

啪!

那手掌再一次拍在了他的臉上,他又將之前的動作重複了一遍。

鮑爾溫不想睜開眼睛,享受著人偶小姐的優待,心裏默數了60個數。

就當他以為這搗蛋的家夥能夠消停一會兒的時候,他發現他錯了。

啪、啪、啪、啪、啪!

十幾隻纖細的蒼白色手掌接連不斷地拍在了他的臉上。

不說,還挺有節奏感的。

鮑爾溫嘴角抽了抽,他知道自己必須睜開眼睛了。

這些家夥……

這些沒眼力,還很摳門的家夥!

他猛然睜開眼睛,轉頭看去。

隻見,剛才玩得正開心的信使紛紛溜走,它們一邊發出各種意義不明的聲音,一邊慢慢地沉入了地麵。

鮑爾溫不知道該說什麽,又將腦袋向後一倒。

感覺這莫名的觸感,嗯……

有點硬。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枕頭”是什麽。

後頸處,枕在幹淨而典雅的長裙上,這上麵仍殘留著他的體溫。

看樣子他躺了有一會兒了。

他稍稍轉過了腦袋,便對上了一對平靜而淡然的眼睛。

她沒有看躺在她大腿上的人,而是好似茫然一般地看著遠方那輪巨大的月亮。

蒼白色的。

話說回來,人偶也會思考嗎?

不過,鮑爾溫也樂享其成,就這樣躺著。

許久,她終於結束了自己的思考,轉而低下頭來,正好看到對方在看著自己。

一陣沉默。

鮑爾溫沒有主動開口,人偶小姐率先打破了沉默:“獵人,你做夢了。

我很高興,你醒了。”

她偏了偏頭,伸出手抓住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蓋在鮑爾溫身上的那層薄被子,輕輕地往上拽了拽。

然後,她將手指搭在了他的太陽穴,輕輕地按壓了起來。

鮑爾溫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人偶小姐的動作。

人偶小姐真的是越來越像真正的人了。

從一板一眼地進行引導血之回響儀式,到縫補衣物,再到枕膝和按摩,她解鎖的“功能”越來越多了。

隻是他能看到那雙眼睛裏,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

他看到的東西更多了。

鮑爾溫將這一切歸功於靈視的提高,或許他能夠在夢中做夢也是因為這個。

“我睡了多久?”

“嗯……”人偶思考了起來。

幾秒鍾後,她依然麵無表情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也許很長,也許很短。

我不知道時間該如何計量。”

鮑爾溫抽了抽嘴角,盯著人偶像是圓珠一般的眼球。

人偶小姐居然不知道時間的概念?

她的製作者可能就沒有考慮這方麵的問題。

他坐了起來,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時間的流動。

這是他確定時間流逝的一種方法。

嗯,也就幾分鍾。

他並不著急回到尤瑟夫卡診所。

因為普西拉已經將診所內的避難者的噩夢殺死,再加上他送去【白色蜂蜜】魔藥,應該能殺死亞楠人體內的寄生蟲。

血月影響不到他們。

而且他將小黑盾和哈士奇留給了普西拉,雙重保險。

鮑爾溫睜大了眼睛,獵人夢境的微風拂過,伴隨著他的呼吸,這股冰冷帶著花香的清新空氣進入他的身體。

他的薄被子從他的身體上滑了下來,人偶的目光也跟著往下移動。

一縷細細的銀白發絲從她的鼻子上掠過。

人偶小姐又再一次幫他將薄被拉上,說道:“這裏很冷。

格曼就很怕冷。”

鮑爾溫看了看薄被,抓住了它,還是點了點頭。

他很想告訴人偶小姐,他的身體已經向著非人的方向發展了,根本不會感到寒冷。

“我的衣服呢?”

人偶小姐歪了歪頭:“我想幫您縫好它。

隻是我見到您的時候,您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很擔心您,所以先將您帶到了這裏。

獵人先生,這是我的責任,請您主動將您的衣物交給我,我會幫您修補好它們。

我愛獵人,也愛您。”

看著她這個樣子,鮑爾溫搖了搖頭。

他並不覺得人偶小姐知道什麽是“愛”。

“愛獵人”,這隻是別人給她設定的“程序”。

那雙眸子裏可沒有任何感情,也看不到愛意。

“嗯,交給你了。”

鮑爾溫將身上的薄被收起,遞給了人偶,向著門外走去。

走下階梯,他再次來到這群摳門的信使邊上。

小水池中的信使們似乎變多了。

出乎意料地,在鮑爾溫靠近後,這群靠著撿東西高價販賣的“小奸商”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熱情。

嘿,這群小家夥因為剛才捉弄他,現在向他獻殷勤,討好他?

看著它們爭相向自己推薦商品的樣子,鮑爾溫笑了笑。

就像普西拉說的,它們挺可愛的。

這一次信使們托著的物品又有了新花樣。

骨髓灰。

他不知道這群小家夥是從哪裏“撿”到的稀有物資。

鋸齒長矛。

它帶著明顯的火藥桶工場的風格。

長矛,它前半部分的槍口與機括和槍管連在一起。

隻是看起來做工挺粗糙的。

還有他從酋拉手中見到過的武器。

粗獷而鋒利的短刃,與複雜詭異的機關結構相結合,在上麵還有一個微型火爐般的裝置,似乎可以燃起火焰。

“我全要了!”

鮑爾溫豪氣一揮,將武器都買了下來。

信使們嘰嘰喳喳很興奮地將武器放在了鮑爾溫腳邊,然後又鑽進了水池中。

它們喜歡這名豪爽的獵人,如果他能將鵝卵石也買完就好了。

鮑爾溫將這些物品放在腰間,並沒有將它們收入存儲空間。

這裏畢竟是月之魔物的地盤,誰知道展現出神奇的空間之力後,“樂子人”月之魔物會不會直接出手對付他?

他起身,回頭,就看到人偶小姐抱著修補好的禮帽、風衣等衣物站在屋外。

她就這樣看著他,嘴角泛著像是雕刻出來的笑容。

笑容很柔和,隻是有點別扭。

鮑爾溫走向她,同時打定主意再去一趟教會鎮。

他沒有將那裏探索完畢,收集的魔力也還不夠。

順便還能去看一看破敗的獵人工坊。

……

歐頓小教堂。

當鮑爾溫感知的時候,才知道在小教堂正中央也點燃了一盞信使的燈。

可能他曾經來過這裏,信使將這裏記錄了下來吧。

歐頓小教堂沒有什麽變化。

隻是熏香沒有那麽濃鬱了。

見到鮑爾溫的帶來,教堂管理者紅衣巫婆睜開了眼睛,對他表達了非常熱烈的歡迎。

似乎非常高興他能返回到這。

他左右看了看,然後問道:“這段時間,有人來到教堂麽?”

紅衣巫婆長長的手臂在空氣中比劃著,她用非常激動的語氣回答著鮑爾溫的問題:“有!

有!

有一個男人來到了這裏。”

“男人?”

鮑爾溫有些驚訝。

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歐頓小教堂可以避難。

“恩!

隻是他的狀況有些不好。”

她指了指牆角的一坨。

鮑爾溫這才意識到,這一坨居然是一個人。

他整個人都蜷曲起來,渾身哆嗦,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仿佛聲音已經被奪去了一般。

這詭異的畫麵,鮑爾溫隻是冷漠地掃過,然後對紅衣巫婆說道:“照顧好他。”

“我會的!

謝謝你,獵人!

我和他都會感謝你的!”

鮑爾溫暗金色的眸子閃爍著點點紅光,盯著她,沒有說話。

這巫婆沒有說謊,她就是這樣想的。

她大概也不會想到,這個男人現在所遭受的痛苦,與她信仰的“神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也與血月的降臨有關。

有時候,不知道真相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至少自己的心裏還有希望不是嗎?

雖然那是虛假的。

想到紅衣巫婆不知道待在這小教堂待了多久,作為歐頓小教堂的管理者,她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對歐頓小教堂有一定的了解。

在遊戲中,歐頓小教堂是一個重要的樞紐。

可以說,從這裏可以到達很多地方。

至於那些出口、通道……

鮑爾溫真不記得了。

隻能問一問紅衣巫婆了。

“不用感謝我。

你是這裏的管理者吧?”

“是的。

獵人先生,有什麽能夠幫助你的嗎?

如果有能幫助上你的地方,我會很高興。”

紅衣巫婆發出詭異的笑聲。

雖然詭異,但這或許是她表達喜悅心情的一種方式吧。

“你知道怎麽前往廢棄的獵人工坊嗎?”

鮑爾溫直接問出自己想要問的問題。

酋拉給出的位置太過寬泛,歐頓小教堂也在他說的範圍以內。

“嗯……

獵人工坊,是教會早期時候修建的獵人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