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鮑爾溫將下巴移開,隻是沒有放手。
不自覺間他又摟住了女孩。
“你需要接受我的治療。
你的內髒就像是易碎品一樣,你的靈魂同樣被撕裂了一個口子。”
他將手掌貼在她的小腹上,那裏的衣物已經變成了布條。
那裏曾經有一個口子,但是現在已經被修複了,就在普西拉睡著的時候。
現在依然是光滑且……
冰冷。
“用什麽樣的方式?
小狗先生,我不會說謊,更不會對你說謊,請你認真回答我,你想要用什麽樣的方式治療?”
她的眼睛很明亮有神。
她還記得自己與鮑爾溫的第一次見麵,那個時候的鮑爾溫渾身是傷。
他除了處理傷口,塗抹藥水,沒有其他的治療方式。
外傷尚且如此,更別說是內傷了。
現在他有了治療的手段,她大概能猜到那是什麽。
“靈魂。”
鮑爾溫誠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的手心出現了黯淡的灰白靈體。
她搖了搖頭,麵無表情地,堅決地拉開了鮑爾溫的胳膊。
“你知道的,我不想要這種東西治療。”
鮑爾溫扯了扯嘴角,無奈之中又帶著不滿。
他以為經曆了血源詛咒的世界,普西拉能有所改變。
的確,她的改變很大。
她更堅強了。
隻是,她依然認為這些是邪惡的。
她使用能力的初衷也是為了幫助別人,那是唯一的辦法。
本質上,她依然抗拒人體實驗,玩弄靈魂之類……
鮑爾溫欣賞她這一點,但是,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他翻了翻白眼,“哦!
好心的刺蝟小姐。
我認同你的同情心,但是,這靈魂是屬於那些野獸的。”
“鮑爾溫,他們曾經……
哦,不,他們的靈魂一直是人類。”
還真是固執啊!
“好吧。
普西拉,你的傷很嚴重,這是最快捷、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我可以找到其他的方法。”
你根本不清楚!
鮑爾溫不滿地想道。
可是,普西拉都用上了“我”,而不是“我們”,看來她是真的不能接受這樣的方式。
啊,怎麽這樣固執?
普西拉能夠讀到鮑爾溫內心的想法,但她不願意讓步。
她用兩隻手捧住了他伸出的那隻手,閉上了眼睛。
隻見,那隻被普西拉的手勉強握住的手掌上,幾縷若有若無的、像是煙霧一般的靈體,發出了低沉的、宛如哀鳴的歎息,慢慢地消失了。
“你……”鮑爾溫深吸了一口氣。
他感覺普西拉又變回了那個總喜歡和她唱反調的普西拉。
隻是,他們的關係和那時相比,不同了。
當然,這隻是他單方麵的想法,他不知道普西拉是如何定義他們的關係的。
“抱歉……
當它們用在我身上的時候,未免還是無法接受,請你原諒我的不幸,鮑爾溫。”
她說道。
“你這人還真是不可愛……
你還是一樣令人不爽啊,普西拉。”
他對視著這雙湛藍色的瞳孔,對方神色堅定,毫不退讓。
最後,鮑爾溫還是轉移了視線,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金發。
“算了。
你會吃到苦頭的。
現在你還需要休息嗎?
待在這裏沒有藥品,我會帶著你出去找一找草藥。
我畢竟還是煉金術師,你就祈禱那些藥劑能有用吧!”
普西拉緊了緊抓住鮑爾溫衣物的雙手,將腦袋埋在他的胸口。
真的很溫暖。
“走吧。
離開這裏。”
最後隻能聽到鮑爾溫的歎息。
女人真是煩人。
真是欠她的!
……
鮑爾溫背著普西拉走出了山洞。
洞外。
雪。
看不見盡頭的暴風雪。
這是一片白得讓人心慌的世界。
“抱緊我啊,如果你不想變成雪人的話。”
他這樣說道。
沿著白茫茫的蜿蜒山路,向下走了一陣後,鮑爾溫將手扶在一棵銀杉上,回頭去看那座他們走出來的洞窟。
目光所及,上方的淺灰色的天空,往下是白色的霧靄。
暴風雪掩蓋了一切,色彩單調而蒼白。
轉過頭,前方的一切都籠罩在朦朧中。
此起彼伏的雲杉和赤條條的落葉鬆全身縞素,掩埋在閃耀的雪光裏,在寒風中彎折起樹枝。
所有的聲音都掩埋在了撲麵而來的寒風之中。
好似一切都是遙遠的幻影。
“我們真的回來了嗎?”
普西拉雙手環著鮑爾溫的脖子,將臉湊到了他的肩膀處,聲音有些嗡嗡地問道。
“像是夢一樣對嗎?
現在應該已經是冬季了。
我們確實回來了。”
鮑爾溫回頭壓了壓普西拉的帽子,這才轉頭繼續前進。
他不敢帶著普西拉進入空間漩渦,她的身體太脆弱了,他不能保證她的安全。
也沒有辦法使用傳送門。
傳送門是需要提前確定起點和目的,然後使用魔法讓兩個空間通過‘門’連通的。
他沒有來過這裏,自然也沒有搭建過‘門’。
倒是哈士奇,好像又陷入了沉睡,在消化新得到的力量?
普西拉輕輕地用著手指捏住帽簷,她頭上的禮帽在風中搖搖欲墜,隻有這樣她才能勉強使得帽子不被強風吹走。
她把帽簷壓得很低,小半張臉都被遮住了,另一半張臉藏在鮑爾溫的肩膀後麵。
金黃色的長發在風中呼呼地卷起來,在陽光下顯得分外綺麗。
“冬天來了……
我們離開的時候還是夏天。
傑克、羅德夫人和羅德先生相認了嗎?
小露絲的天花被治愈了嗎?
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在不知道結果前,將一切往好的方向麵能夠輕鬆一些,因為你此刻的擔憂不能影響已經發生但隻是你不知道的事實。”
鮑爾溫將視線從白茫茫的前方移開,沿著山坡上移,來到普西拉的一側。
“最好的結局就是他們一家帶著小露絲一起離開牛堡,尋找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
實際上,他不知道傑克一家會怎麽樣。
羅德的身體損傷得比普西拉還要嚴重,完全就是依靠著意誌吊著最後一口氣。
而傑克……
它那一身力量如果沒有人指導,很容易因情緒而爆發,這樣一來,他會被當成真正的怪物,他們一家也會遭到排擠。
至於露絲……
他留下的護符終究隻能暫時存儲魔力,她作為術士的終會暴露出來。
在民間,沒有得到正確引導的術士也同樣會被當作怪物啊。
最好的結果隻會是有女術士發現了露絲的資質,將她帶到女術士學院。
盡管,這樣可能對傑克有些殘忍,他要失去能夠接受自己的玩伴。
“你還真是現實……”雖然鮑爾溫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普西拉還是忍耐不住去擔心那些熟識的人。
她認識的人也那麽多啊。
“就是這樣。”
鮑爾溫的語氣很堅定。
不過聊起這些事情,他又想到了丹德裏恩……
那家夥已經逃出去了吧?
應該不會傻傻地在傳送門旁等他吧?
應該不會,丹德裏恩雖然總是闖禍,但他很聰明是不用懷疑的。
隻是他和裘金都說過要離開了,從夏天到冬天,這麽久,他們還在牛堡嗎?
隻可惜,沒有人給他答案。
漸漸地,普西拉靠著他的後背睡著了,鮑爾溫盡量使用魔法讓自己的步伐變得更穩。
幾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一個懸崖的下方,這裏的風小一些。
此時普西拉也醒了,他將她抱到一塊石頭上,算是暫作休息。
而鮑爾溫則是四處瞭望,尋找人跡。
周圍一簇簇矮小的、歪歪扭扭的枯樹枝頭上還掛著幹枯的葉子,角落卻莫名其妙地開著芳香的小花,花色呈現淡淡的櫻色。
一米多外的腳下是看不見底的斷崖,兩側鋪滿白皚皚的積雪。
怪石嶙峋,氣勢險峻,白茫茫的深穀宛如直通天際低端。
舉目遠眺,連綿起伏的岡巒如同大海的波浪,雄偉,卻又使人倍感壓抑。
再遠的地方,便是一望無盡的海。
他們在沿海的地方。
史凱利格群島?
他並不確定,畢竟他隻能看到麵對的這一側沿著海洋。
獵魔人世界沿海的王國並不少,而他目前隻去過瑞達尼亞和泰莫利亞。
不由得他又想到了自己出發時最初的夢想之一。
讓自己的腳印遍及每一個角落……
看來這個夢想要耽誤了,他準備前往辛特拉確定希裏是否出生後,就要回到亞甸為接下來與南方帝國的戰鬥做準備了。
他從亞楠帶回來的書籍和武器可以派上用場了。
“好啦,小女孩,我找到方向了,繼續前進吧。”
他走到普西拉麵前,隨手按掉他的帽簷,捂在她上半張臉上,然後蹲了下來。
鮑爾溫現在可是很記仇的。
他依然為普西拉拒絕他的治療而不滿。
“不要叫我小女孩。
你這個缺愛的幼稚鬼。”
她被鮑爾溫再一次背到了背上。
“缺愛?
你指的是什麽?”
普西拉揚起一絲嘴角,用著挑釁的微笑回應他:“比如,你像是尋找母愛的孤兒那樣,將我緊緊地抱住了。”
“不,我才不會尋找母愛,更不會從你身上尋找,14……
不,15歲的小鬼!”
“惱羞成怒?
嗯……
你的外表看起來的確有些老了。
特別是你的絡腮胡子。”
“真是囉嗦。
什麽叫老?
這叫成熟,叫可靠!”
“是是是。”
“喂,你的態度令我很不爽。”
“看路吧,幼稚鬼先生,你想帶著病患一起摔下去嗎?”
普西拉伸出手,將鮑爾溫冰冷的嘴角向上拉起了明顯的弧度。
一個滑稽的笑容就出來了。
鮑爾溫扯了扯嘴角,輕拍開她的手,轉過了頭,加快了腳步。
他們根本沒有食物,他可以不進食,但普西拉還是人類,何況現在她的身體很脆弱。
必須快一點了。
在幹枯的樹叢和尚掛著彎曲矮小的橡樹中間,呈現出一條向下的陡峭小徑。
寒風拍打著他的臉,宛如冰冷在紮著他。
一塊石頭從他的腳底滑下去,一路下滾,看不到盡頭。
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是天還沒有黑。
終於,他們來到了一個陳舊的木製大門前。
這是一間很狹小的屋子,很簡陋,看起來就像是臨時居所一般。
他們應該問一問路,最好能知道這附近草藥師或者煉金術師的住所。
鮑爾溫向前走了兩步,伸出一隻手敲了敲木門。
沒一會兒,裏麵傳來了腳步聲,還有雄渾的回應聲:“這裏是我的地盤,想要狩獵我勸你去其他的地方,不然就和我打一架!”
雖然是這樣說,但門還是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強壯的男人。
他有著一副雄壯的體格和一把比鮑爾溫還要濃密的深棕色絡腮胡。
那木製的牛角帽下的小眼睛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一道疤痕從他的左側臉一直延伸到下顎,讓他看起來更加凶狠。
不出意外,這個男人應該就是來自史凱利傑群島的海民。
他們的打扮總是那樣具有辨識性。
史凱利傑人是一群好戰分子,他們是在北境諸國中最有名的勇士。
一般而言,很難在史凱利傑見到大腹便便的貴族,即使看到一個胖子,但也得記住一件事情:這是壯,而不是胖。
果然,這裏就是史凱利傑群島,在這裏,權利由你的實力和勇氣決定。
“哦?
這副打扮……
沒有見過,但肯定是外來人。”
男人上下打量著鮑爾溫。
此時的普西拉和鮑爾溫還穿著從亞楠帶回來的獵人套裝,的確找不到有那一個國家會這幅打扮。
“如你所見,我們自然不是來和你搶獵物的。
不過,我們能從你這裏買走些必需品嗎?”
“顧客?
當然,先進來吧。”
男人讓開,將鮑爾溫進入房間,畢竟外麵依然寒風凜冽。
鮑爾溫打量了一下,房間自然很窄,隻不過很溫暖,有一個燃燒的火爐,地上鋪著皮革,牆上還掛著雪白色的皮革。
成色很好。
這個男人是一名優秀的獵手。
“這是史凱利傑群島高地的白狼?”
男人走到鮑爾溫對麵,直接坐到了地板上的皮革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沒錯!
這可是勇氣的象征。
這玩意能賣上一個不錯的價錢。
怎麽樣,你要買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