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九章 初戰受挫
新疆是典型的地廣人稀，在中原、江南地區，數十裏就有一座城池，但是在新疆這裏，經常數百裏都沒有一座城池。從嘉峪關到哈密有七八百裏路途，中間沒有任何城池，這段路程夠行軍七八日的，看似遙遠，但是其實在新疆來說，這個距離已經算很正常的了。
同治五年春三月，李明峰率大軍啟程，命劉銘傳帶一萬人馬為先鋒，進攻哈密。其實李明峰可以選擇避開哈密，繞路進攻吐魯番、迪化（烏魯木齊）等處，那裏兵力相對薄弱，容易攻克。
但是老李此次不是為了攻城掠地而來，而是為了擊敗阿古柏而來。所以李明峰更注重的是消滅敵軍有生力量。至於哈密城，城池低矮，僅相當於中原的縣級城池，根本無法抵禦常勝軍的火炮，所以阿古柏所占地利幾乎無優勢可言。
在敵人沒有地利優勢的情況下，李明峰自認為常勝軍可以戰勝一切敵人。尤其是最為勇悍的劉銘傳的部隊，更是可以橫行天下，所以老李才派他當先鋒。
劉銘傳率領一萬大軍隻攜帶了少量輜重，而他手下又都是龍騎兵，行進快，所以僅四日就抵達了哈密城下。
李明峰曾經吩咐給各大統領都做過大旗，此刻劉銘傳就站在那杆高達十幾米的“劉”字大旗下，對著哈密城叫陣。
劉銘傳的部隊可沒有攜帶火炮，無法攻城，所以隻能叫陣，讓阿古柏自己送上前來。
劉銘傳讓一萬騎兵在距離城牆千米開外列陣完畢，然後自己帶著親兵縱馬上前，到得城下，高聲叫罵道：“城上的回子聽了，叫阿古柏那孌童出來受死”
如此大規模的敵軍來襲，阿古柏早就在兩日前就得到了消息，他此刻怎能不在城頭？他聽了翻譯支支唔唔的講解之後，氣的麵色通紅，站到城頭，也高聲叫罵：“你是滿豬還是漢狗？就憑你也配和我叫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劉銘傳聽到城頭上那個大將有些歇斯底裏的叫罵，知道對方肯定是阿古柏了，否則不會聽到“孌童”兩個字就氣急敗壞。此刻劉銘傳遠遠望去，覺阿古柏和傳說中的有很大不同。阿古柏穿著白色長袍，帶著白色的角冒，留著半尺長的連毛胡子，腰上還挎著彎刀。
這幅形象，就是典型的土匪，和所謂的“俊美異常的孌童”絲毫不搭邊。要是李明峰在此的話，隻會冒出一聲“**”來。
沒等劉銘傳再度出言辱罵，就看哈密城的大門吱吱呀呀的打開了，隨後裏麵衝出一行騎兵，這些騎兵挎著明顯帶著中亞伊斯蘭風格的彎刀，手執火槍。他們衝出來之後，並沒有衝向常勝軍，而是在城牆之下左右衝突，縱馬狂奔。也有的在常勝軍左右兩翼縱馬狂奔的，但是卻和常勝軍保持著一定距離。
劉銘傳不敢太過靠近城牆，既然阿古柏的人不上前，他也隻能在外等著他們衝鋒。過了兩刻鍾，城牆下縱馬狂奔的回子越來越多，已經有七八千人了，隨後就聽城牆之上一聲炮響，然後就是大胡子阿古柏騎著一匹高壯的大紅馬，揮舞著手中的彎刀，狂奔而出。
聽到炮聲，眾回子也撥轉馬頭，向常勝軍衝去。這近萬回子根本沒經過什麽現代軍事訓練，就是和使用冷兵器一樣，亂哄哄的縱馬衝鋒。
他們一邊向前衝，一邊開槍射擊。劉銘傳這才現，原來每個回子不但自己手中有一把槍，他們的坐騎之上，還掛著三把到五把不等的火槍。這樣他們就能免去裝藥的時間，使用完一把可以立刻換另外一把裝藥完畢的火槍。
不過，這樣整支軍隊所耗費的銀子可就更多了。劉銘傳實在不敢想象，阿古柏用什麽辦法能弄到這麽多火槍。
但是現在可不是思索阿古柏武器來源的時候，兩軍之間隻有大約一千多米的距離，戰機轉瞬即逝，阿古柏的騎兵剛開槍射擊，劉銘傳也迅下令常勝軍開火。
阿古柏的士兵，在剛才就不斷的縱馬四麵狂奔，此刻根本沒有保持任何隊形，完全是從劉銘傳的前、左、右三個方向衝來，他們隊伍稀鬆，又處於快移動之中，十分不利於常勝軍瞄準。
而常勝軍卻列陣完畢，隊伍緊密的多，又都是站在原處不動，所以成了敵軍的固定靶。兩方剛剛開打四五分鍾，常勝軍就有數百士卒中彈落馬。
劉銘傳的部下，都是他從皖中帶出來的團練，和他親如手足，此刻見到手下人吃了虧，劉銘傳大怒，提起砍刀，高高舉起，高聲喝道：“殺”
劉銘傳原本以為此戰和原來一般，都是兩方列陣完畢，然後常勝軍就和屠殺一般進行排射，最終他凱旋而歸。但是他萬沒想到，對方的機動性竟然這麽強，而且也同為火槍部隊，常勝軍絲毫沒有優勢，初一接仗，常勝軍竟然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劉銘傳也是個將才，看到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所以采取主動衝鋒的形式，硬碰硬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劉銘傳自認為麾下士卒悍勇無雙，所以才這麽攻擊。
兩方都是騎兵，這麽雙向一衝鋒，短短千多米的距離片刻就消失了，兩軍頓時交著在了一起。回子拔出彎刀，開始了肉搏戰。
現在的火槍，都是在前膛裝藥的，兩軍已經到了貼身肉搏戰的時候了，哪有時間給他們裝藥？所以常勝軍也放棄了開槍，開始使用槍口上的刺刀進行戰鬥。
冷兵器雖然沒有火器厲害，但是冷兵器的廝殺卻比熱兵器要殘酷和血腥的多。就看回子的彎刀一旦砍到常勝軍士兵的身上，立刻就是鮮血狂噴，運氣好的能丟個胳膊，運氣不好的，性命就直接留在此處了。
常勝軍的士兵，一刺刀紮下，回子們也是鬼哭狼嚎，血流如注，凶多吉少。
常勝軍士兵也好，回子也罷，雙方可都沒有穿盔甲的，所以肉搏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兩軍損失都十分慘重。
劉銘傳手下的一員將領看到戰況慘烈，常勝軍絲毫占不到便宜，連忙縱馬跑到正在廝殺的劉銘傳身邊，高聲勸道：“大帥，太師的大軍不日即到，咱們沒必要和回子玩命啊”
劉銘傳此刻殺的是滿臉是血，看到部將來勸，揮刀隨後砍死一個回子之後，左右一望，覺遍地都是兩軍屍體，心中也是一痛。這幫士卒跟他可有六七年的時間了，每死一個，就是在他身上挖一塊肉，這次死這麽多，劉銘傳就感覺心中都在滴血。
“媽的，搖動帥旗，你們先撤，老子要會會那個阿古柏”劉銘傳雖然憤怒，但是沒有失去理智，他知道此刻撤退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他自己卻不甘心，想要繼續作戰。
將領又勸道：“大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太師大人的大軍數日之內就會趕到，近日之間就可報仇，大帥何必要和回子們拚命？”
劉銘傳聞言，重重的喘了幾口氣，隨後高聲道：“媽的，撤”
劉銘傳命令一下達，帥旗一動，全軍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片刻之間，後隊變前隊，先行撤退，前隊則在劉銘傳的帶領下，又堅持了一刻鍾，然後才縱馬向東狂奔，準備去投奔李明峰的主力部隊。
阿古柏見狀，哈哈大笑，帶著騎兵繼續追擊。阿古柏是浩罕國人，他麾下士卒的主力也是浩罕國人，所騎戰馬多為汗血寶馬、阿拉伯馬，度極快，耐力又強。常勝軍所騎戰馬，雖然在中原算是上等馬，但是和阿古柏的戰馬一比，還是有差距的。
阿古柏的騎兵仗著馬快，追上前去，又斬殺了數百常勝軍士兵。幸虧劉銘傳臨時帶著親兵調轉馬頭，親自提刀和阿古柏戰了上百合，給大軍爭取到了撤退的時間。
劉銘傳帶著千多人斷後，阻擋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這時候千多斷後的隊伍也損失了大半，劉銘傳見狀，一刀逼開和他廝殺的阿古柏道：“好回子，能和我鬥上百多招，也算是條漢子，爺爺今天不陪你玩了，改日你我定要分個勝負”
說完劉銘傳撥轉馬頭就跑，隨後眾士卒也跟著劉銘傳紛紛後撤。眾回子要追，就看阿古柏一伸手，止住了要追擊的回子們，道：“不要追了，用火槍”
這邊劉銘傳帶兵剛剛撤退不到百米的距離，就聽身後槍聲不絕，不少親兵紛紛落馬。劉銘傳心中雖然在滴血，但是也不敢停留，隻能忍著淚水向前逃竄。
又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等到劉銘傳跑的稍遠的時候，回頭望望，覺阿古柏沒有追來，他這才鬆了口氣。不過，還沒等劉銘傳高興的時候，就聽前方喊殺聲不絕，劉銘傳頓時心頭一片冰涼。
據探子打探，阿古柏有五萬人馬，這次出城作戰的大約不足萬人，還有四萬多人沒見到蹤跡，本來劉銘傳以為這些人馬駐紮在吐魯番、迪化等地，但是現在看來，這些人馬就是在這裏埋伏了。
劉銘傳趕緊縱馬上前，等他騎著馬，越過一個沙丘的時候，就看到前方的大戈壁上，果然有起碼兩三萬回子馬步兵正圍著常勝軍的敗兵不斷起進攻。
這兩三萬人馬明顯不是阿古柏的主力，這些人馬沒有像阿古柏帶領的那一萬騎兵一樣裝備三五把火槍，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甚至使用的冷兵器，隻有少量人使用火槍。看來這些人馬並非阿古柏嫡係，應該是他後來收編的部隊。
劉銘傳此刻身邊跟著數百人，見此情景，都是暴怒，劉銘傳一聲大喝，這數百人立刻縱馬上前，加入戰團。
距離拉近了，火槍絲毫不起作用，尤其還是現在這種混戰的情況，要是慢吞吞的添藥開火，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幸虧劉銘傳帶領的這一鎮人馬，本就是使用冷兵器出身的，當年在皖中也經曆過無數場大戰，所以在刺刀、彎刀戰之中才能支撐的住。要是從未使用過冷兵器的，在這種情況下，早就失去戰鬥力了。
劉銘傳殺入了戰團，和被圍困的常勝軍會合到了一起，但是他們卻被兩三萬回子包圍住了，想要突出重圍，十分困難。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天氣漸冷了。新疆有句話，叫做“早穿皮襖午穿紗”，形容的就是新疆的氣候變化之大。因為是大漠，又處於內陸，缺乏水資源，所以新疆地區，在同一天，中午熱的時候，經常能有三四十度，但是晚上卻又能冷到十幾度。
現在剛剛開春，中午熱的時候，能有二十幾度，但是到了晚上，經常還有零下的情況。此時太陽落山，溫度逐漸降低，進攻的回子穿的也十分單薄，耐不住寒冷。所以他們就在主將的命令下，將包圍圈放大，暫時停止了攻擊，或者紮營，或者生火，準備先熬過這個冷夜，明日再戰。
劉銘傳本想趁機帶兵殺出去，但是他回頭看看，覺此時他這一鎮常勝軍也就隻有六七千人了，其中還有至少兩千人身上帶著不輕的傷，若是強行突擊，恐怕這兩千人也保不住了。
劉銘傳考慮半響，隻能歎了口氣，暗道：“還是堅守在此處，等候太師大人援軍。隻要撐得一兩日，太師大人大軍一到，我等就可解圍。”
劉銘傳想到這，剛想命令大軍修築工事，準備進行中期防衛，就聽西麵大地隱隱震動，人鳴馬嘶，喧囂聲不絕。
“是太師”劉銘傳心中剛想到這點，不過立刻就讓理智的分析給否決了。
一個是時間不對，李明峰的主力部隊和劉銘傳相聚在兩百裏以上，不可能在幾個時辰內就趕上來；一個是方向不對，李明峰在東部，可是這股人馬來自西部，另一個是常勝軍軍紀極嚴，就是進攻，也隻能是先用炮轟，然後再步兵列陣推進，不會這麽大呼小叫的衝鋒。
“難道是阿古柏又派大軍來了？”想到這，劉銘傳的臉色很難看。
但是劉銘傳隨後就現包圍在外麵的回子們看到這股軍隊，竟然也亂了起來，紛紛拿起武器，做出防備的架勢。
看這樣子，來的人雖然不是李明峰，但是也是回子們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劉銘傳見狀，打起精神，高呼道：“弟兄們，咱們來援軍了，大家配合外麵的兄弟殺出去啊”
劉銘傳這一聲招呼，立刻讓眾軍士氣大振。大家紛紛上馬，各執武器，奔援軍來的方向突擊。來的援軍大約有三四千人，人數並不多，但是也十分彪悍。回子們剛才正在休整，如今倉促應戰，又是腹背受敵，所以廝殺了片刻之後，劉銘傳就和援軍會合了。
“你們誰是主帥？”劉銘傳看到來的人樣貌都是漢人的模樣，決不是回子，所以連忙抓住一個援軍士兵問道。
“那個就是楊爺”被劉銘傳拽住的士兵伸手一指。
劉銘傳順著這個小兵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正在回子之中衝殺。這漢子很是特別，他沒騎馬，竟然全靠步戰，而且手中沒有拿任何長兵器，隻是拿了兩把匕。
但就是這兩把匕卻如靈蛇一般，散著銀色的光芒，在回子之中閃爍。匕的光芒每閃爍一次，就有一個回子死於刀下。
“好”劉銘傳見狀，心中的那股子傲氣重新燃起，提起自己的戰刀，也殺入戰團。
就這樣，兩軍會合起來的上萬人馬就和近三萬回子殺到了一起。清軍仗著悍勇，突出重圍之後竟然不撤，反倒拚死廝殺，殺到天光放亮，常勝軍又陣亡了起碼兩千人，但是回子損失更大，起碼七八千人喪失了戰鬥力。
在遠處的一個高地上，回子的統帥玉努斯江見狀，皺著眉頭道：“下令撤退不和這幫瘋子拚命了”
玉努斯江手下的將領不解的問道：“大人，清狗馬上就支撐不住了，怎麽……？”
玉努斯江臉色不悅的說道：“讓你撤你就撤，哪裏有這麽多問題？”
“是”這將領看到玉努斯江退意已決，不敢再勸，連忙下去宣布撤退的命令。
一個時辰之後，回子們撤的一幹二淨。劉銘傳知道，並非是回子敗了，隻是不知道他們內部出了什麽問題所以才退的，劉銘傳擔心其中有詐，也不敢追擊。
劉銘傳擔心回子們再來，所以先收攏了殘兵，然後才去見援軍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