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洲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女兒終究是長大了,當年她離家出走,就是因為他與王瑤的商業聯姻。

她恨王瑤恨得要與他斷絕父女關係,那時正是慕王兩家合作的關鍵時期,他沒法向她解釋太多,隻能任由她恨自己。

沒有誰是突然之間就學會懂事的。

這十年,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會拔掉身上那一根根刺,變成如今這般善解人意……

一想到這裏,慕明洲的心便滴血,忍不住紅了眼圈,他點點頭,“行,你的回歸宴,由你來做主。”

慕天晴接過名單,摘下臉上的墨鏡,對著光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字跡雖然模糊,但靠近些,還是能辨認出大概。

她從上到下一頁頁看了一遍,忽然問,“為什麽沒有容家?”

慕明洲臉色一沉,眼底閃過一抹驚愕,他奇怪地問,“你要邀請容家麽?”

“對。”

“可是……”慕明洲有點匪夷所思,“可是,你以前不是說過,永遠也不可能原諒他們家麽?”

“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說的,童言無忌。”慕天晴微微一笑,目光如斯平靜,“其實我們都清楚,當年的事隻是一場意外。冰夏是無辜的……”

十年前,母親的一位聾啞人學生被歹徒綁架撕票,警察趕到時,那孩子已經失血過多,命懸一線,她和慕天晴同齡,因為先天缺陷,幾乎已經被家族邊緣化。

她的家人在得知她是RH陰性血以後,基本已經決定放棄她了,因為血庫儲備不足,調取血液耗時耗力。

母親實在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學生死去,這才義無反顧地上了手術台。

可是沒想到,一次小小的輸血,竟然發生了重大醫療事故,母親失血過多,最終死在了手術台上,而那個聾啞女孩容冰夏卻活了下來。

慕天晴恨她其實沒有錯,是母親用性命換來了容冰夏活下來的權利,可是容冰夏卻沒有一句感恩,沒有一句抱歉。

上一世,直到兩年後,容冰夏才敢鼓起勇氣來見慕天晴,可慕天晴已經無法原諒她了。

年少的啞女無助地用手語向慕天晴比劃,卻隻換來女孩冷冷地嘲諷,“我看不懂你想表達什麽!滾!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那時她刻意忽略了冰夏眼底的愧疚和卑微,心中堅定地給對方扣下了“白眼狼”的標簽,因為她覺得,容家那麽壞,如果不是母親救了冰夏,冰夏早就延誤治療,不治身亡了!

可是母親死後,同為受害者的冰夏非但沒有勇氣和容家決裂,甚至連救命恩人的墳頭都不曾跪拜過!

不是白眼狼是什麽?

這種人,隻顧眼前利益,苟延殘喘毫無自尊得求生存,根本不值得原諒,也不值得同情!

可就是這樣的冰夏,讓她親哥哥容秋守在慕天晴身邊,為慕天晴遮風擋雨,掃除了無數障礙,也是這樣的冰夏,在上一世慕家敗落後,一次次救濟慕天晴。

一個不受人待見的啞女,為了救助慕天晴,還兒時欠下的人情債,不惜嫁給了權勁的兄弟柯誌文,一個家暴男,在一次又一次挨打中,鋌而走險,給慕天晴傳遞情報。

為了搜集權勁陷害慕家的罪證,冰夏被家暴男打斷了三根肋骨,送到權勁身邊,給洛依依做備用血包。

上輩子,慕天晴沒有想到,在生命的最後幾年裏,她最在意的人,居然隻剩下曾經害死母親的那名啞女。

而洛依依最熱衷的,莫過於將慕天晴在意之人,一個一個殘害至死。

她當著慕天晴的麵,一遍又一遍折磨冰夏,而最後,冰夏痛苦地死在了慕天晴的眼前……

思及過往,慕天晴捏著文件的指尖忍不住輕顫,深吸氣,才將心底的情緒平複下去,抬頭看向慕明洲,“爸爸,加上容秋和冰夏的名字,容家旁人就算了,不想髒了我的回歸宴。”

慕明洲隻差沒在臉上刻下“女兒奴”三個字。

閨女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好好好,那我這就讓人下帖子,其他還有問題嗎?”

“沒了。”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