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冰夏有點同情這個男人,她不知道數十年前這個男人和名叫時音的女子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即使看過時音留下的文字,但寥寥的十幾封信,又怎麽可能真的寫盡一個人的人生?

她用手語,緩慢又殘忍地打出手勢:【四爺,您說的話,我聽不懂。】

權聽白的臉色霎時慘白如紙,他身形搖晃,看著容冰夏這樣無辜的神情,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

他的神情逐漸開始變得癲狂起來,眼睛死死瞪著,伸出雙手掐住了容冰夏的脖子,“你說不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脖頸被掐,容冰夏無法喘氣,臉頓時憋得通紅,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任由男人死死地掐著自己,雙手來到半空打出手語:【白,你不要我了嗎?】

權聽白看著這熟悉的手語,瞬間有種被天雷擊中的感覺,他觸電般鬆開手,向後退了好幾步,一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

看著眼前的女人,明明盯著一張和時音截然不同的臉,卻做著相似的舉動。

像她卻不是她,極度地相似,卻又極度得不同。

這樣的反差給權聽白帶來的打擊和落差感太強烈了。

他雙目赤紅,緩緩地跪在了地上,“冰夏,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讓我再見一眼阿音,你是個善良的好姑娘,你幫幫我,好嗎?”

容冰夏站在原地,捂著脖子輕輕咳嗽,她看著地上一時狂躁,一時卑微的男人,不理解。

若他真的深愛著時音,為何當初所做的一切卻都是在傷害時音。

無論是為了得到時音,設計害死時音的父母,還是後來得到後,褻玩於鼓掌,多次將她拋棄。

無論怎麽看,在權聽白的眼裏,時音都隻是一個玩物,是他心血**時的獵豔而已。

她臉上因為被掐而充血的紅逐漸褪去後,眼神也漸漸恢複了幾絲清明,打出手語,一臉認真地詢問:【四爺,時音究竟是誰?她對您很重要嗎?】

權聽白緩緩蜷曲起身子,人到中年,即便保養得再好,也終究不是年輕時那般,他此刻一下子滄桑了很多,抬起頭,淩亂的白發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個頹廢的老者。

“很重要。”

容冰夏:【你愛她麽?】

她問。

權聽白看到這個問題,神情明顯地緊繃了幾分,他喉結滾動,緩緩地吐出了那個藏了多年的字:“愛。”

容冰夏:【是嗎?您很愛她嗎?那您一定為自己的愛人付出過很多吧?愛一個人,就像是種一棵綠植,隻有細心嗬護,才能開出花。您這麽愛她,不知道都為她做過什麽?】

做過什麽?

權聽白身體頓時僵硬,呼吸都變得有些不暢,他做過什麽?

他為了得到她,將生育她的那片土地刨了個底朝天,他將她連根拔起,折斷她的根莖,將她插進了花瓶裏。

後來他嫌棄她日漸凋零,不夠鮮豔,將她扔進垃圾桶。

他沒有為她做過什麽。

從頭到尾,他對她隻有索取,隻有傷害。

權聽白頹廢地站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臉上恢複了一絲清醒,從兜裏掏出雪茄點燃開始抽煙。

半根雪茄抽完,他吐出一口煙圈,然後用過來人的口吻說道,“我沒有為她做過什麽,我愛她,是因為她為我做了很多,所以冰夏,男人也不一定完全隻看臉,當你足夠愛一個男人,為他付出得足夠多,他自然而然會愛上你,離不開你。”

容冰夏:【所以,時音也很愛您?】

權聽白再次吸了口煙,靠在沙發背上,放鬆地吐出煙圈,情緒已經徹底恢複了平靜,他長腿交疊,慵懶地說道,“沒錯,她愛我,這世上她最愛的人就是我。最愛我的人,也隻有她。我權四闖**江湖這麽多年,經曆的女人形形色色,那些人有的圖我錢,有的圖我權,也有一些不識好歹,打死不從的。可是這麽多女人裏,隻有時音是真心愛我,不求回報的那一個。”

權聽白眯起眼睛,好似陷入了回憶。

容冰夏沒有再出聲了,她覺得權聽白挺可憐的,如此自以為是,他玩弄女性,玩弄時音的真心,時音明明恨透了他。

可是在他眼裏,時音還是曾經那個愛他愛到不可自拔的小白兔。

容冰夏從第一眼見權四爺,就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有種不符合年齡的頑劣,如今她才看清楚,這份頑劣來自於他靈魂深處的空虛。

他的內心是一個黑洞,無論別人給與他多少溫暖都填不滿,所以他不斷地向外索求,但是那些女人們都很精明,給了他什麽,就要相應地從他這裏拿回一些什麽。

隻有時音單純天真,從最開始他負傷闖入時音的世界,她救了他開始,她就源源不斷地向他提供溫暖,提供愛意。

那些愛意滋養著他,卻喂不飽他,所以他一次次地傷害,用各種手段來刺激她,也許隻有看見時音眼裏的痛苦,他才會感覺到滿足,才會感覺到自己被人愛著。

他的冷血無情,毀掉了時音。

時音在信中寫道,她後悔救了權聽白,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她都不願再見權聽白,哪怕,墮入畜生道。

那樣震撼的文字,那樣觸目驚心的毒誓,對一個人的恨意,幾乎要溢出紙張。

可時音對權聽白的怨念這麽深,卻依舊無法動搖權聽白心裏的自我意識。

他依然覺得,時音愛他。

到死都愛他。

都諷刺,多可憐。

容冰夏搖了搖頭,用手語問,【她愛你嗎?她後來成為你的妻子了嗎?】

又是一道紮心的問題。

權聽白手裏夾著的雪茄一抖,神色冷了幾分,“沒有,我當初沒有娶她,後來她得知我設計害死了她的父親,生我的氣,離開了我,被墨灃那個混蛋截胡搶走了。”

容冰夏並不想讓他繼續自欺欺人,她繼續問:【既然她愛你,又怎會被別人搶走?愛是唯一的,如果能被搶走,便證明不愛。】

“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