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晴一愣,很快就察覺到,墨少欽的手裏舉著一個高腳杯,她眉心不由蹙得更深了幾分。
從他手中拿走了杯子,仰頭,凝視他道,“酒精有刺激性,您還在吃藥,最好不要喝。”
“嗯,不喝了。”墨少欽含笑與她對望,幽深瞳眸盡是寵溺之色。
他果真順從地收走了酒瓶,還順帶打掃了一遍戰場,將稍顯淩亂的茶幾收拾了一下,酒具全部收進了酒櫃裏。
慕天晴沒想到他會這麽聽話,她有點驚訝,原本還擔心自己多管閑事,會惹得他不高興,可非但沒有,他似乎心情還變得更愉悅了幾分。
好像自從那次病發之後,墨爺對她的態度就變得越發明確了。
他肯聽她的,對她也很好。
這樣一想,慕天晴心裏便又多了幾分把握,躊躇了幾秒,終於鼓起勇氣,想要將這些天的經曆告訴他,“墨爺,其實我這次回來……”
話音未落,粗糲修長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唇,墨少欽掀唇一笑,“什麽都別說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是招標會公示的日子,養精蓄銳,迎接屬於你的戰果。”
“可是……”
慕天晴還想要說什麽,頭頂突然被什麽輕輕砸了一下。
她吃痛,捂著腦袋抬頭一看,才發現是份文件夾。
墨少欽身姿修長挺拔,他將文件塞給她,彎腰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白襯衫袖口微卷,雪白的衣擺塞進西裝褲裏,腰間纏繞的皮帶,是慕天晴之前送給他的那根。
慕天晴心髒漏跳一拍,不由嘟囔一聲,“這是什麽?”
男人抿了口茶水,性感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薄唇一掀,邪氣地衝她眨了眨眼,“打開看看吧。”
慕天晴心中疑惑,順手打開了文件夾,隻見第一份文件就是墨少欽和海運公司簽署的合約。
她有些不解,往後又翻了幾頁,瞬間瞪大了雙眼!
“墨爺……”
她睫毛微微閃爍,澄澈的杏眸開始顫抖,震驚地看向墨少欽,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墨少欽溫柔一笑,放下茶杯,坐到沙發上。
修長的雙腿微微分開,他十指交扣,手肘抵在膝上,漫不經心道,“與新羅臨海的伯夷國盛產稀有金屬,其中一個種類正好是你所需要的原料,A區靠海,地理位置得天獨厚,走水路運輸再合適不過。”
慕天晴眼圈發燙,眼角已經隱隱有了淚意,隻有經曆過至暗時刻,才明白旁人的援手,有多珍貴。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還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墨爺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您……您是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
她喉嚨幹啞酸澀,語氣幾乎帶著顫音。
“那天看你匆忙出去,我就覺得不對勁,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遇到麻煩了。”墨少欽語氣雲淡風輕,仿佛隻是隨手幫了個小忙而已。
慕天晴肩膀微微顫抖,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侵占了她的大腦,她像著魔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走到沙發跟前,緩緩彎下腰,貼靠向那個頎長矜貴的身影。
墨少欽毫無準備,身體下意識向後仰倒,微微張開了雙臂,下一瞬,纖瘦弱小的身軀撞了個滿懷。
女孩如瀑般的青絲傾瀉而下,曖昧得纏綿在他脖頸間,墨少欽仰頭望去,卻看見一張清麗明豔的小臉朝他貼近。
然後,像是細軟的羽毛拂過,臉頰濡濕一片。
慕天晴閉上眼睛,在墨少欽的臉頰上落下虔誠的一吻,這個吻,很幹淨,幹淨到不帶絲毫情欲。
讓身下的男人都愣了神。
“墨爺,謝謝你。”
雖然隻是很簡單的道謝,可男人卻感受到了女孩的誠意。
墨少欽目光溫柔的凝視她,見她紅了眼睛,胸腔莫名一陣淤堵,想伸手替她擦掉眼淚,卻又覺得,這麽做,似乎有點虛偽。
明明他更想將她禁錮起來,卻總是裝出一副知心體貼的模樣。
沉默數秒,墨少欽還是伸出指腹,蹭去了女孩眼角的淚水,“為什麽哭?不高興麽?”
“怎麽會?”慕天晴吸了吸鼻子,杏眸水亮,急忙解釋道,“我隻是有些感動,感動到不知該如何去表達而已。”
墨少欽看著她眼角噙淚的模樣,過了良久,忽然長臂一伸,緊緊地將她圈入懷中,“我很高興,你能為我而哭。”
他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吐息曖昧而纏綿,“以後,你能隻為我一個人流淚麽?”
那樣輕柔的語調,清泓山泉般動聽的聲線,若不仔細去聽,很難聽出他字裏行間近乎偏執的占有欲。
慕天晴也隻是微微一愣,耳根子不由泛紅。
這種幼稚又有些無理取鬧的要求,讓她怎麽開口答應?
可墨少欽畢竟剛剛幫了她一個天大的忙!
這種時候,如果連他提出的這樣一個小小請求都要拒絕的話,她是不是顯得太沒良心了?
她下意識推搡了一下男人的胸膛,卻沒有推開,隻好任由他抱著,認真解釋道,“墨爺,人是群居動物,每個人在社會上都扮演著多重身份,隨著身份的切換,喜怒哀樂也會有所變化,因此沒有人能做到隻為一個人哭,或者隻為一個人笑。那樣的人,人格是畸形的。”
慕天晴說完,忽然覺得自己和墨少欽的這段對話有點詭異。
她居然在這裏給墨少欽科普什麽是正常人……
“是麽?”
墨少欽望著她,忽然輕輕的笑了,笑容透著落寞和諷刺,“我不覺得,如果你的心裏隻在乎一個人,那麽又怎會做不到隻為一人哭,隻為一人笑?”
“可是,隻在乎一個人,本身就是錯的呀。”
慕天晴張了張嘴,無奈地說道,“如果隻在乎那一個人,那旁人的死活難道都不重要了嗎?你的摯友呢?你的父母呢?”
“我沒有父母!”冰冷漠然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慕天晴瞬間啞然失色,心裏一慌,“墨爺……”
她剛才隻是想舉例反駁而已,沒想到卻無意戳中了墨少欽的軟肋。
墨少欽看著她,勾唇冷冷一笑,“我沒有父母,我的父母,在我十五歲那年就死了。”
“你覺得,我的想法不像個正常人對不對?”他的笑容越發邪肆魅惑,緊緊握著慕天晴的手腕,緩緩地逼近,“可你忘了?我本來就不是正常人啊。”
墨少欽眼瞳微閃,記憶深處,傳來女人精靈一般放肆的大笑聲,她在滾滾濃煙、起火的庭院裏翩翩起舞,隔著遙遠的距離,用手語對他說:
“少欽,媽媽要去天堂了,去一個那人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媽媽終於解脫了……”
一場大火,她燒光了屬於他的一切。
一起帶走的,還有他的靈魂。
“我有先天性的家族遺傳精神病。”墨少欽聲線動聽沙啞,他輕笑一聲,黝黑澄澈的眼瞳裏,溫潤而涼薄,不帶一點感情,“我的母親天生殘疾,後來因為精神失常,縱火自焚而亡,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像她那樣,做出瘋狂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