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家老宅,檀香嫋嫋,古色古香,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嚴謹氛圍。

今天是談先仁六十大壽日子。老人喜靜,不願大操大辦,隻在老宅設了家宴,赴宴的都是極為親近的親朋。

盡管如此,客廳裏依然人頭攢動,略顯嘈雜。

“爸,媽。”

談錦承頷首,遞上為父親準備的禮物。榫卯紅木盒子裏是一對龍紋祥雲玉佩,色澤溫潤,通體晶瑩,自是不凡。談先仁尤愛傳統玉器,禮物深得他心,他難得露出笑容。

“伯父,伯母。”

顧楚瑤一改往日明豔的裝扮,一襲淡雅的中式旗袍,柔淡如水的妝容,襯得她溫婉乖巧。站在談錦承旁邊,倒真是金童玉女的一對。

談先仁瞥了她一眼,收起笑意,冷哼一聲,並未說話。

顧楚瑤臉上浮現一絲尷尬,卻還在努力維持微笑。這種場麵,幾年來,她習以為常。心底的苦澀近乎將她吞噬,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謹慎細微,體貼溫婉,卻仍入不了談父的眼。

談先仁始終不同意她嫁入談家。

章婉把談錦承拉向一邊,低聲說道:“今天這種日子,你怎麽能帶她來?”

“媽,瑤瑤是您未來兒媳啊,怎麽不能帶來?”談錦承蹙眉。

“小點聲!”章婉壓著聲音,“還嫌你爸不夠生氣的嗎?說了多少遍不讓她進談家老宅,你怎麽偏偏不聽?”

“媽!”談錦承語氣透著少有的焦急和祈求,“瑤瑤怎麽了,溫婉大方,比孟向南不知好多少倍,你們怎麽就看不上她?”

“行了行了。”章婉轉頭看了一眼顧楚瑤,眼裏諱莫如深,“你爸六十大壽,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自己心裏有數。”

“我還要招呼客人,你也好久沒回來了,去和你爸聊聊吧。”

談錦承看向談先仁,他恢複平日威嚴,眼神淩厲,悠悠喝著茶。前來拜訪的客人畢恭畢敬,不敢告次,連祝福的話都留有幾分嚴謹。

見談錦承走近,周圍的人紛紛散開,不打擾他們父子二人敘舊。

“爸。”

“坐吧。”

談錦承收起往日凜冽模樣,正襟危坐。自打他記事起,就明白談先仁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隻要他認定的事,沒有半分迂回的餘地。哪怕如今他事業有成,依然逃不過談先仁的掌控。

無形的壓力讓他感到挫敗。

“翔宇的並購案還順利嗎?”

“已經在走流程了。”

“好,把事業做好,能不能接任董事長不止我一個人說了算,還要看其他董事會成員的意見。”談先仁緩緩將茶杯放下,似是無意看了一眼顧楚瑤,不動聲色,“別成天想著不三不四的事情。”

顧楚瑤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無論她再怎麽勸服自己不在意,卻仍難以忽略談先仁如此含沙射影的指責。

“爸!”

“好了,晚宴快開始了,抓緊落座吧。”談先仁直接略過談錦承慍怒的眼神,起身向眾位客人走去。

“瑤瑤,對不起……”談錦承握緊顧楚瑤冰涼的手,無能為力的卑微感將他吞噬。

他能給她想要的一切,卻獨獨違抗不了他的父親。

“沒事錦承,你盡力了。”顧楚瑤強顏歡笑。她明白,無論她如何歇斯底裏難過,此時都不是發作的時候。

談錦承攜顧楚瑤在主桌落座,極為紳士為她拉開座椅。

“顧小姐去那桌坐吧。”

談先仁緩緩開口,卻分明是不容置否的語氣。

顧楚瑤正要扶椅子的手尷尬停在半空,眾人一齊向她看來。大家心照不宣,知道這位顧小姐不得談先仁的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勾起嘴角的微笑。

“好的,談老。”

她被安排在極為邊緣的角落,心情沮喪到極點,滿腦子都是剛才談先仁嫌棄否定的眼神,加上周圍三三兩兩的指點聲,根本無心吃飯。

談錦承幾次看向她,她都垂著頭,似是攪著碗裏的湯,楚楚可憐,惹得他心如刀割般劇痛。是他還不夠強大,保護不了她。

終於熬到晚宴結束,顧楚瑤起身,看著談錦承隨母親章婉一齊在門口送客,彬彬有禮,從容自然。隻有她,落寞孤寂,似是被整個世界拋棄。

熱鬧褪去,老宅又恢複往日沉靜。

談先仁倚靠在沙發上,微閉著眼,似是閉目養神。

談錦承將顧楚瑤攬入懷中,猶豫再三,終是開口。

“爸,我想和瑤瑤結婚。”

顧楚瑤難以置信地凝視著他,身體忍不住發抖。談錦承此時提出結婚,無異於火上澆油,她害怕遠大於感動。

“想都別想!”

談先仁臉色驟然大變,怒目四顧,整個臉漲成紫紅色,捂著胸口大口喘氣,手裏的拐杖震得地板都晃了幾下。

“老談,消消氣。”章婉連忙撫著談先仁的背,不停給談錦承使眼色,“今天什麽日子,非得提這事,故意惹得你爸不高興。”

“爸——”談錦承緊緊抱住了顧楚瑤,語氣焦急,眼神卻無比堅定,“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您為什麽不能成全我們?”

“真心?你倒是真心了?顧小姐呢?”談先仁氣得渾身發顫,“錦承,擦亮眼睛,別被人騙了還給別人數錢!”

“自古紅顏禍水,教訓還不夠慘重嗎?”

“爸!”談錦承沒想到一向重視禮節的父親竟能說出如此難聽的話。他低頭看向顧楚瑤,她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眼裏滿是脆弱無助,大滴大滴的眼淚滑落,啪嗒掉落在他的手背,滾燙熾熱,揪得他心痛。

“如果你執意娶她,就和她一起滾出談家大門!”

“錦承,別說了,快走吧。”章婉見場麵不好收拾,趕緊讓他們先走,“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談錦承還想說什麽,但眼前是勃然大怒的父親,焦急慌張的母親,他怕身體本不好的父親再次被氣到住院,終是妥協。

他扶著她走出談家,忍不住回頭望。

燈火透明的偌大老宅,竟沒有他們二人的容身之地。

他到底怎麽做才能光明正大的迎娶她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