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正陽清楚地知道在剛才發生了什麽。應該是一枚小如米粒的電磁炮炮彈擊中了飛船裝甲,在接觸到飛船外殼的一瞬間,旋轉,撕扯,爆裂,最終將裝甲扯開了這樣一個拳頭大小的漏洞。
對於一艘小型飛船來說,這已經相當嚴重的故障,已經嚴重的威脅到了航行安全。但是沒有關係,因為陶正陽此刻穿著太空作戰服,並不需要飛船內的維生係統。同時,陶正陽對這艘飛船的要求也僅僅隻有提供防護和動力而已,並不關心它受到了多麽嚴重的損壞。
在槍林彈雨之中,小型偵察船還在飛快地提升著自己的速度。陶正陽看了一下儀表盤,便發現此刻飛船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每秒鍾十幾公裏。
有一個很顯然的現實是,飛船速度越快,距離星海基地便越遠,受到的掩護力度便越低,危險也相應的越大。
飛船船身的震動開始加劇,如同一輛行駛在山路上的老式汽車。陶正陽的精神則全部放到了飛船控製台的各項儀表之上。
他必須要時刻判斷這艘飛船距離最終被毀滅還有多久。在被毀滅之前,他必須要提前離開。
如果離開的早了,陶正陽將承擔更多額外的風險。如果離開的晚了,他將會與這艘飛船一同被毀滅。
星海基地指揮大廳。
望著監測屏幕之上那代表著陶正陽的光點,以及圍繞在這顆光點周圍密密麻麻如同背景顏色一般的炮彈標識,李維神色雖然一如既往的冷峻,但雙手忍不住緊緊握成了拳頭。
旁邊,身形高大卻瘦弱的魏宏教授身子開始佝僂。他聲音甚至略有些顫抖:“現在正陽所處的位置恰好是十五艘西元國戰艦的火力交匯點,一旦越過這個部位,無論流彈還是主動進攻都會少許多。”
李維沉聲道:“還要多出時間?”
“大概十五分鍾。”
“繼續掩護。”
便在這個時候,一名安保組副組長——當然,此刻他的身份已經自動轉化為了星海基地副指揮長——焦急地向李維匯報道:“李總,我方基地受損程度正在快速上升,已經將要達到臨界點,請指示是否撤回一部分火力防護自身?”
李維上前一步,聲音之中滿是寒冷:“如果正陽死了,我們就算有再多的火力也沒有用處。”
那名副組長被李維的氣勢所攝,立刻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是,全力掩護陶主席!”
他匆匆離去,李維則再度將注意力放到了麵前控製台以及監控畫麵上。他死死地看著,眼睛一眨都沒有眨過,便連額頭上的汗水流入眼睛裏都恍若未覺。
此刻,距離星海基地十幾萬公裏的那艘武裝偵察船之中,陶正陽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飛船船身不斷地震動讓陶正陽可以清晰地意識到此刻外部有多麽混亂,有多少電磁炮彈正在縱橫來去。如果失去了這艘武裝偵察船的防護,就算自己穿著最新式的太空作戰服也會被立刻殺死。但是現在,這艘飛船的情況並不容樂觀。
控製台旁邊的警報燈幾乎無一不在閃爍,如果此刻船艙內部還有空氣可以傳遞聲音的話,陶正陽懷疑自己的耳朵在這一刻都要被震聾。
已經有至少六套關鍵係統徹底癱瘓。動力推進係統雖然還在運轉,但其性能已經降低了至少百分之三十。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飛船的聚變反應爐還未受到太大影響,這意味著動力應該還可以再持續一段時間。
但陶正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一枚穿透了星海基地所提供的防護網絡的星際導彈擊中自己。隻要一枚,哪怕隻是一枚中型星際導彈,自己也絕無幸理。甚至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會化作宇宙塵埃。
又一個星際導彈靠近的信號被勉強運轉的自動防禦係統所捕獲。速度參數清楚地告訴陶正陽,此刻那枚星際導彈靠近自己的速度為每秒鍾一千六百公裏,且正在以每平方秒將近一點五公裏的加速度提升著自己的速度。綜合計算,它將在五秒鍾之後擊中自己。
麵對這足以將自己化作宇宙塵埃的大殺器,陶正陽心中沒有絲毫波動,也沒有做出任何應對。他知道,自己隻能將希望寄托在星海基地之上。
星海基地控製大廳中,李維仍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麵前的顯示屏與控製台。忽然之間,一個小紅點闖入了他的眼簾。快速查看了一遍參數,李維的心霍然收緊。他如同一條餓狗一般撲到了通訊台前,似乎那裏有一塊鮮美的肉骨頭:“正陽,棄船,棄船!”
此刻雙方相距二十多萬公裏。在將近一秒鍾的延時之後,這道信號來到了陶正陽耳中。此刻,自動防禦係統之上那代表著導彈與己方距離的數字已經縮小到了不足一千五百。
新式太空作戰服腳底,膝蓋,手腕部,手肘部等部位的數台發動機一瞬間啟動,無工質發動機瞬間明亮刺眼到不可直視,龐大的推進力一瞬間便作用到了陶正陽身上,推動著陶正陽的身體直接向著飛船船艙頂部撞去。但在撞擊即將到來的一瞬間,陶正陽的身體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了飛船之外。
高達七十倍地球重力的加速度推動著陶正陽的身體快速遠離這艘飛船。但就算如此,在陶正陽剛剛逃離出不到三百米距離的時候,下方飛船便轟然爆炸,化作了一團巨大的火球。
火球的邊緣將將沒有觸及陶正陽的身體,但隨之飛濺而出的碎片卻如同一記記重拳擊打在了陶正陽身上,讓陶正陽忍不住發出幾聲痛哼。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遲疑,陶正陽調整一下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向著目標方向衝了過去。
隱身係統可以極大程度避免自己受到針對性的進攻,但此刻對於陶正陽來說最大的威脅卻是流彈。流彈可能從任何方向,任何角度飛向自己,雖然這套太空作戰服有自動防禦功能,但如果流彈太多,它一樣無能為力。
失去了武裝偵察船的庇護,陶正陽隻能將一切交給命運。
此刻,星海基地指揮大廳中,望著已經從監控畫麵之中消失的那艘飛船,李維怔怔地站著,臉上滿是凝重。
他不知道陶正陽是否在飛船爆炸之前逃了出去,就算逃了出去,他也不知道此刻陶正陽是否已經死在了流彈之下。總之,星海基地此刻完全沒有辦法找到陶正陽的蹤跡。
這意味著兩種可能,一,陶正陽已死。二,陶正陽未死,但因為開啟了隱身係統的緣故,他無法看到。
兩種情況,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最終的結局究竟如何,李維同樣隻能選擇等待。
伴隨著武裝偵察船的被毀,星海基地的防禦力量已經全部回撤到了己身。但這隻不過能延緩一下最終被消滅的時間而已,無力改變最終的結局。
沉默片刻,李維緩緩向周燦說道:“分離希望號飛船吧。如果半個小時之後正陽還沒有消息,我們就離開這裏。”
似乎一直在思考什麽東西的周燦回過神來,緩慢,但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要走你們走,我不走。”
李維聲音雖然仍舊冷峻,但誰都能聽到他話語之中壓抑著的怒火:“你留在這裏除了白白送死還有什麽意義?”
周燦站起身來,沒有理會再度遮住眼睛的劉海,而是狠狠一拳便打在了李維身上,將李維打的一個趔趄:“敢這樣對我說話?不要忘了,我可是納倫國女子自由搏擊大賽冠軍。”
李維扶住牆壁,輕揉著胸口,臉上沒有絲毫憤怒,有的隻是冰冷。片刻之後,他抬起手臂對準周燦,不見任何動作,周燦卻悶哼一聲,搖晃著身體倒了下去。
“走還是不走,由不得你。如果正陽真的死了,我不能眼看著你也去送死。”
旁邊,魏宏博士滿是震驚地望著李維,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在顫抖。李維冷哼一聲:“博士,帶周燦去希望號飛船。”
魏宏博士唯唯諾諾應了一聲,與身形雖然高大,但略顯瘦弱佝僂的劉正二人一起扶起周燦,吃力地走了。
此刻,浩瀚太空之中,陶正陽仍舊在飛速前進著。
入目所見,除了漫天繁星之外皆是黑暗。陶正陽看不到星海基地,看不到西元國戰艦,也看不到宇宙空間之中那縱橫來去的星際導彈以及電磁炮彈。
他知道此刻在這片星域正有一次激烈的戰鬥進行,但眼前的宇宙空間仍舊安寧而浩瀚。這甚至會讓陶正陽產生一種錯覺,那便是,自己之前所經曆的一切是否隻是腦海之中的幻覺,而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但太空作戰服上發動機的一次次猛烈啟動卻在提示著自己,那並不是幻覺。陶正陽知道,每一次發動機的啟動都會幫自己躲避開一次攻擊,而任何一次攻擊如果躲避不開的話都足以致命。
幸好自己已經脫離了火力交匯點,開啟了隱身係統的自己也不會受到特意關注,否則,就算有太空作戰服在也沒有用處。
電子控製係統的自動運轉陶正陽無力幹涉,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將推進係統開到最大功率,以最快的速度向目標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