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之中,一艘小小的飛船正在急速向前,片刻之後,它身後那龐大到如同一座浮空城市的星海基地,以及更加龐大,但外表卻如同一顆小行星一般毫不起眼的莫雲基地已經全都從視野之中消失。直到這個時候,司雲哲心中才真正地放鬆了下來。他知道,陶正陽是真的放自己走了。
這原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越是如此,他心中便越是疑惑,甚至開始有一點點相信,陶正陽所交給自己的那些資料究竟是不是真的。
這艘小飛船雖然小,甚至沒有自轉結構無法製造重力,但它毫無疑問是可以將自己帶到寶石星係內部去的。它上麵儲備有足夠的燃料和食物以及飲水,導航工具也完全可以使用。
隨手取過一袋水來,將其擠入口中,在安全帶的束縛下,司雲哲在駕駛位上陷入了沉思。良久,他臉上的神色終於堅定了起來。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浩瀚宇宙中的那顆明亮星辰,毅然調轉飛船航向,向著星海基地所在的方向飛了過去。
他告訴自己,自己是為了仍舊被羈押在星海基地的數千名部下才返回的,但真實的原因卻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隻是感覺,自己不能就這麽走了。
通訊頻道之中,領航員滿是詫異的聲音傳了過來:“零五七七號飛船,你為什麽偏離了航線?”
司雲哲說道:“我暫時不想離開這裏,請問我是否可以回去?”
領航員說道:“當然,這是你的自由。”
僅僅離開星海基地不到一個小時時間,司雲哲便再度折返。在領航員的指揮下將飛船停入泊位之後,一名秘書打扮的人迎了上來:“司雲哲先生,你回到星海基地是想做些什麽?”
“我什麽也不想做,我隻想看看……嗯,隨意看看,請問是否可以?”
不知不覺間,在麵對這些“海盜分子”的時候,司雲哲心中已經不再滿是怒火,語氣便也柔和了起來。
“當然可以。”
“好。”
司雲哲向著星海基地內部走了進去,但具體想要看些什麽,便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此刻,星海基地另一處房間,陶正陽仍舊在與李維說著什麽。
“你看,司雲哲這個人是可靠的。”
李維不置可否:“他或許隻是想多了解一些有關我們的情報再回去。”
“不讓他了解我們,如何讓他認可我們?”
李維沉默片刻,說道:“可惜,這次變故來得太快,我們集團所扶植的政府官員還未走上高位。否則,我們就不必冒險在司雲哲身上下注了。”
“這兩件事情之間並不矛盾。且不說這個,李維,我們集團援建的二十所星海大學現在怎麽樣了?有什麽消息麽?”
“暫時沒有什麽變故。星海大學所使用的資金是存在一個專門賬戶裏的,就算洛索托查封了我們的星海集團,星海大學也不會缺乏資金。”
相比起星海集團的財富,陶正陽最為看重的便是這些大學。因為這才是陶正陽改變寶石星係麵貌的最大希望所在。
無論對於一個國家還是個人,想要改變命運,教育永遠是最有效的手段。
“沒有變故就好。”陶正陽輕輕鬆了口氣:“肖瀾生和洛索托總歸沒有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總計四萬多名學生,便是四萬多個家庭,在未來,還會有更多人因為我們的援助而受益,人類文明的實力也會因為我們的努力而變得更強大一點,在麵對外星文明挑戰的時候,我們也會多一點勝算。”
此刻,羅星,西元國首都市。
從第一百九十二號別墅之中離開,洛索托坐在特製的,內部裝飾如同一座豪華酒店套房一般的飛行車之中,立刻便有幾名容貌秀美,身材窈窕的妙齡少女迎了過來,小心地為他舒緩著筋骨。一名政府高級官員恭恭敬敬地站在前方,目不斜視。
飛行車慢慢起飛,在這過程之中沒有為洛索托帶來任何不適。便連水杯之中的水麵也僅僅隻是輕輕晃動了一下而已。
“目前已經證實,司雲哲率領的第七分艦隊在攔截星海基地的過程之中全軍覆沒,司雲哲指揮官有可能已經被俘虜。”
“目前艦隊擴充進程並不順利,主要原因在於沒有足夠多合格的兵源。”
“社會輿論方麵,眾多反對者已經被抓捕入獄,我方已經占據主動,目前反擊叛軍,維護聯合政府已經成為輿論主流。”
麵對這名官員的匯報,洛索托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隨手將一名妙齡少女推開,那名少女腦袋狠狠撞在了一處尖銳物上,立刻便有鮮血流了出來,可是她死死地咬著牙,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洛索托絲毫沒有理會她,而是對麵前那名政府官員懶懶說道:“輿論宣傳方麵要繼續加強,不容許一點質疑聲音出現。至於兵源麽……我無論你想什麽辦法,一定要確保足額、準時地向艦隊輸送戰士。擴軍備戰是關係到我國命運的大事,不容許出現一點意外。”
“是。”
“對了,星海集團不是援建了二十所星海大學麽?我記得去年學生總數就已經超過了四萬人,這不是現成的兵源麽?”
那名政府官員遲疑道:“可是這二十所星海大學中,隻有兩所位於我們西元國,其餘的都在別的國家。”
洛索托不容置疑的揮了揮手:“星海集團是屬於我國的,由它援建的星海大學自然也屬於我國。那些學生耗費了我國這麽多財富和資源,現在不應該為守衛寶石星係出一點力氣麽?更何況,有哪個國家敢質疑我的決定?”
那名政府官員終於不敢再說,隻恭敬地低下了頭:“是。”
“陶正陽的事情也要抓緊,命令第一艦隊以雲州號空天母艦為依托,務必要盡快找到他們的蹤跡,把所有罪犯都抓捕歸案。”
“是。”
這名官員離開,洛索托則閉上了眼睛,默默地思考著什麽。身邊那幾名妙齡少女則立刻恢複了安靜,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良久,洛索托才將眼睛睜開,抬起手腕,調出虛擬輸入界麵,慢慢地輸入了一行話語。
“暗影,我會為你找到陶正陽,並將他殺死。希望你可以遵守你的承諾。”
在這條信息之後過了許久,一條信息才來到了洛索托的隨身電腦之中。
“以你們的科技,是沒有辦法在茫茫太空之中找到他的。”
“我會聯合維和艦隊發起全麵搜索,不惜代價。”
“我已經找到了陶正陽的大概位置。讓你的艦隊前往如下區域搜尋並找到他,把他的屍體帶回來吧……”
“是,暗影。”
結束了這次交談,另一名官員才從休息間來到了這處會客室:“元首,維和艦隊肖瀾生司令向您發來信息,他希望您能介入出雲聯邦共和國的政局變化,扶植維克將軍成為下一任總統……”
星海基地。
再度返回到這裏之後,司雲哲仍舊被分配到了以往所居住的那處房間之中。所不同的是,此刻再也沒有人來看管他了。除非一些極為重要的地方,否則司雲哲可以去任何地方。
在這段時間之中,他遇見了許多人,看到了許多事情。與印象之中粗魯、殘暴、邪惡的海盜分子不同,他所遇到的每一個人都衣著整潔,神情輕鬆。最令司雲哲感到奇怪的是,幾乎每一名星海集團的員工都擁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而這種氣質讓他感覺異常的熟悉。
想了許久,司雲哲才明白,這種氣質是一種源自於內心的,堅信自己的行為是正義的,並由此衍生出的無所畏懼的氣質。而自己之所以會感覺到奇怪,是因為這種氣質以往也一直出現在自己身上。
那時的自己也同樣如此。因為堅信自己行為的正義性,且堅信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於這個國家,對於人民,對於人類是有益的,所以自己不會懼怕任何東西,不會被任何東西打倒。
但是很奇怪,為什麽這種氣質會出現在海盜分子身上?還是他們已經受到了極深程度的洗腦,已經是非不分了?
帶著這個疑問,司雲哲繼續在星海基地之中尋找著答案。
之後的某一天,司雲哲發現星海基地之中的人少了許多,足足過了十幾天時間才恢複到正常狀態,但一些自己已經熟悉的麵孔卻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終於,司雲哲再也忍耐不住,他隨便抓住一名守衛,問道:“以往時候,負責這裏安全巡邏工作的不是另外兩人麽?唔,一個沒有頭發,另一個下巴這裏有一道傷疤。”
那名守衛看了司雲哲一眼,說道:“你說光頭和刀疤?他們一個犧牲了,一個負傷去養病了。”
司雲哲神色微微一動:“犧牲?負傷?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麽事情了麽?”
“沒有什麽大事。前幾天一艘商船從這裏路過,我們觀察到有一股海盜艦隊盯上了他們,於是出手把那股海盜艦隊打發了。”
司雲哲默默道:“那艘商船的貨物能賣不少錢吧?”
“或許吧,我不太清楚。”
“你們星海集團打算怎麽處置這批貨物?”
守衛一怔:“什麽貨物?”
“那艘商船的貨物啊,你們繳獲了貨物難道不去賣掉?”
守衛略有些不耐煩道:“什麽繳獲,你以為我們星海集團和那些海盜一樣?”
司雲哲略有些不可思議地打量著麵前守衛,緩了片刻,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們放走了那艘商船?”
“否則呢?”
“這怎麽可能,你們有這麽好?”
麵對這回答,司雲哲微微有一點失態。那守衛斜著眼睛,如同看傻瓜一般看了司雲哲一眼,十分幹脆地轉身離開了。
司雲哲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麵前是一處小廣場,司雲哲知道這裏是擺放犧牲人員身份牌的地方。
在這裏找了片刻,司雲哲果然找到了那名光頭守衛的照片,旁邊還有一行小字,上麵寫著:“趙同海,七月九日,為抗擊海盜而犧牲。”
司雲哲搖了搖頭,心中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但在看到旁邊一張身份牌以及字眼之後,心中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
“錢偉,五月三日,為保護星海基地,抗擊西元國追擊艦隊而犧牲。”
司雲哲記的清楚,五月三日,正是自己率領艦隊追上星海基地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