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小的飛船離開了雲星一號太空基地,載著其中兩百餘名旅客開始向著遠在一億多公裏之外的羅星出發。
這是一艘客運飛船,隸屬於默克星際運輸集團。在該集團旗下所擁有的數百條航線與上千艘各式運輸飛船之中,這艘飛船以及它所航行的航線都隻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每過兩天便有一艘這樣的飛船離開雲星向羅星出發。而僅僅在四天時間之後,它便會跨越一億多公裏的距離來到羅星。
此刻,司雲哲便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與兩百多名身份各異的普通旅客一起踏上了前往西元國的旅途。
在司雲哲之前已經有三百餘名情報人員通過各種渠道,以各種身份潛入了西元國,並初步搭建起了框架,有了一些初步的進展。在時機已經成熟的現在,司雲哲決定親自趕到西元國去,以圖盡快獲取到有關陶正陽的確切情報。
此刻他的身份是一名經營機械部件的小公司的董事,前往西元國的目的則是開拓市場,以圖擴大公司規模。仍舊活動在流沙國的獵槍幫以及血手幫為他安排好了全套身份以及證件,隻要不去流沙國實際查探,無論誰都找不到破綻來。這讓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進入西元國,而不必如同其餘情報人員那樣選擇偷渡。
望著漸漸縮小的雲星,又望著前方那顆明亮的星辰,司雲哲心中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
“以前的我恐怕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會需要一個假冒的身份才能回到祖國去。”
客運飛船快速在浩瀚的太空之中穿行,終於在預定的時間裏進入到了羅星七號太空基地。乘坐太空電梯下降到地表,又一次呼吸到羅星那略顯酸澀的空氣,司雲哲暗暗搖了搖頭,乘坐飛行車離開了這裏。
飛行在都市上空,司雲哲敏銳地察覺到了與往日不同的一點變化。以往時候,天空之中穿行的大部分都是民用飛行車,可是現在民用飛行車隻占了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是軍車,警車,又或者物資運輸車。航道一如既往的繁忙,但這繁忙之後卻無端透露出一種緊張壓抑的氣氛。
地表之上,往日繁華的都市如今也略顯冷清,反倒是建造在城市郊區的各種大型工廠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街頭之上遇到的人們也不再輕鬆寫意,幾乎每個人都神色沉重,行色匆匆。
司雲哲知道,戰爭的陰雲此刻已經籠罩在了這顆星球上,也籠罩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大戰來臨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獨善其身。
入住到預定的居所,確認一切安全之後,司雲哲立刻進入到了工作狀態。前期到達的三百餘名情報人員收集的情報正源源不斷地向這裏匯聚,而司雲哲便需要對這些情報進行分析處理,並作出下一步的指示。必要時候,他也會親自出麵帶領人員去執行任務。
截止到目前為止,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表明針對陶正陽的抓捕行動是西元國軍方策劃的,那場戰鬥的細節司雲哲也已經知道了一些,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搞清楚抓捕小組下一步的動向,以確定他們將陶正陽送到了哪裏。
“黑七報告紅一,我已經與一名接近西元國軍方的人士接觸,了解到了那次行動更進一步的細節。據他所說,那五十餘艘西元國戰艦在回歸到基地之後並未帶回來什麽東西,現場也未戒嚴,現在初步懷疑他們將目標在太空之中進行了轉移。我正在就該消息進行進一步的核實。”
“梅六報告紅一,我在酒吧之中與一名參與了那次行動的西元國戰士進行了接觸。目前了解到,目標被抓捕之後直接被帶到了一號戰艦。據他所說,他與一名一號戰艦服役的軍人交情很好,下一步有望直接與那名軍人接觸。”
“方三報告紅一,我與一名在一號太空基地工作的安保員成為了鄰居,目前了解到,那五十餘艘戰艦回歸之後立刻被交付到了後勤整修基地,並未在一號港口停泊。”
司雲哲大腦飛速地運轉著。以他對西元國軍方的了解,他知道,陶正陽大概率沒有被帶回羅星,而是在太空之中就被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那麽……會是哪裏呢?難道真的如同李維所推測的那樣,被直接交給了暗影?
“我必須要核實這件事情。”司雲哲默默地思考著:“後續的救援計劃不能僅僅依靠一個推測來製定。”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如果沒有確切的情報指向,救援計劃根本就無法進行。
此刻,寶石星係某個未知的地方,仍舊是那處如同玉石雕琢而成的房間,陶正陽再一次進入到了睡眠之中。
恍惚之間,他又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他記得自己跟隨暗影來到了“死神”基地,並在這裏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雖然人類的行動金金被限製在一顆星球的一塊大陸之上不得離開,但對於陶正陽與李韻晨來說,一塊大陸已經是一個世界。這裏有潺潺的流水,有高聳入雲的山峰,有茂密的叢林與碧藍的大海。他們在這裏搭建起了房子,開辟出了農田,生活雖然簡樸,但其中也別有一番樂趣。
時間悄悄地溜走,一直到兩百餘年時間過去。陶正陽與李韻晨兩人雙雙老去,然後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清晨雙雙離開了這個世界。
一直到醒來,陶正陽還仍舊沉浸在那種平淡卻溫馨的氛圍之中無法自拔。他仍舊清晰記得夢中,在預感到死亡即將到來之時李韻晨告訴自己的那句話。
“正陽,隻要有你,這一生無論如何度過我都心滿意足。”
陶正陽的眼眶忍不住有些濕潤。
他已經記不清楚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第幾次做這樣的夢。在這段時間之中,隻要睡著,便必然會有夢境出現。有些夢境充滿溫馨,有些夢境則滿是悲傷與淒涼。
雖然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暗影搞的鬼,明知道當初暗影就是通過這種方法改變了洛索托,肖瀾生與孫源,但陶正陽仍舊有些無法控製的開始思考,如果自己真的順從了暗影,那麽自己未來的人生將會變成什麽樣子?
是否自己真的能與愛人攜手度過餘生,是否自己真的能與愛人再不分離,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放下那所謂的責任與信念,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那些責任與信念……是否真的就那麽重要?
在這一刻,陶正陽第一次對自己以往所堅持的東西產生了懷疑。
他掙紮著站了起來,再度來到了那承載著自己責任與信念的四維戒指與太空作戰服麵前。
在以往時候,陶正陽甚至感覺那枚戒指已經與自己融為了一體,已經成為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再也無法與自己分離。可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陶正陽卻從那枚戒指之上察覺到了一種陌生的意味。
這種感覺很玄妙,它沒有任何實際事例支撐,但陶正陽腦海之中就是生出了那樣一種感覺。似乎……似乎它正在遠離自己,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一種針紮般的痛苦從陶正陽心底蔓延到了全身。他忽然感覺喘不過氣來,又似乎呼吸道之中被吸入了其餘的東西,於是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直到咳出的黏液之中帶上了點點血跡。
他雙目無神的依靠著牆壁坐下,臉上滿是茫然。
便在這個時候,房間之中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守護者,你考慮的如何了?”
陶正陽喘息著艱難說道:“暗影,你或許不知道,我曾經有過一次救回韻晨的機會。”
“哦?”
“在幾年之前,我曾經麵臨過一個選擇。如果我放棄殺死銀殼,放任銀殼破壞寶石太陽,我便可以進入流浪者飛船,殺死流浪者,救回包括韻晨在內的所有人。但我……但我放棄了。”
“你最終選擇殺死銀殼。”
“是的。我已經就這個問題做出過選擇了,現在仍舊讓我做一次選擇的話,我仍舊不會改變。”
暗影低聲說道:“我還以為在你心中你的愛人比什麽都重要。”
陶正陽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半響,才嘶啞說道:“她確實比什麽都重要,甚至比我的生命都重要。但我做不到為了拯救她卻犧牲其餘那麽多生命。我希望我可以堂堂正正的救她出來,堂堂正正,你懂麽?”
“你的心中……真的是這麽想的麽?”
麵對這個問題,陶正陽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道:“是的。”
“我明白了。我會等待你改變主意的。”
在這句話之後,暗影的聲音便即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陶正陽則再次掙紮著站了起來,站在那處透明的儲物格之前,望著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四維戒指與太空作戰服,再度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時間仍舊在悄然流逝著,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遙遠的太空深處,一支艦隊悄然潛伏到了另一支艦隊旁邊。
艦隊高級指揮官楊飛沉穩的下達了命令:“全體作戰人員注意,敵方一旦進入伏擊圈立刻展開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