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轟!”

就在手指落在洪荒璽的瞬間,就像一連串狂猛的霹靂在腦海中炸響一般,一股股狂暴而又雄渾的氣勁夾雜著蒼涼而又獸性的嘶吼頓時席卷了紫薇的識海。

一幅幅詭異而又聲勢浩大的畫麵就像遠古之中就曾烙印在人靈魂中的呼喚,在目睹的瞬間,就將紫薇堅若磐石的神識帶進了一個最深沉的夢境。

渾身劇烈的震顫著,已在不知不覺間騰空而起的陰神宗宗主紫薇,用道門最正統的五嶽朝天式盤坐在半米高的虛空,緊閉著雙眼的那張臉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如珠,但是整個臉上,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莊嚴和肅穆。

方羽微笑著調整呼吸,徹底的收斂起了自己所有的氣息。他知道,以紫薇的驕傲和能力,都絕對不會希望在這種時候,得到外人的任何提點和幫助。而方羽自己,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留下是哪怕一絲可能會影響紫薇發揮的影響。

這在某種程度上,即是一種交鋒,也是一種彼此的欣賞和信任。

天生寶物,唯有德者居之。

對修行到方羽或是紫薇這種境地的這類人而言,這個常人口中的德,對他們而言,已是另一個層麵的東西,根本的理解和解釋,早已和原本的意思有著本質的區別。

隻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騰空而起的紫薇臉上汗跡已徐徐收斂,而她原本結印在腹的雙手,此時卻像勃然怒放的蘭花,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美感,不停的在胸前屈伸舒張,每一次舒張,碩大的豪華廳堂中都會有奇異而又好聽的空氣輕鳴聲嫋嫋而鳴,前音未消,而後音又生,轉瞬間,就已組合成了一片空靈而又神秘的樂章。

而原本被她擺在手裏的洪荒璽,此時卻懸空停在她眼前半米處,散發著盤旋不定的朦朦幽光,漸漸的在幽光中失去了原本的形體。

“靈空疊音訣?”

方羽微微眯起的雙眼在看到和眼前這幅奇景的同時,猛地的圓睜了開來,若不是怕影響到了此時正在和洪荒璽相搏的紫薇,他都有了感應一番的衝動。

“到底是傳承了千年的古老宗派啊,就連天心燈內都不曾記錄的道門劍仙宗頂級秘術都修了這般的火候,方羽啊方羽,以後可不能再像這次這般自大了呀……”

心裏讚歎著,方羽在重新眯起雙眼的同時,也在心裏默默的告誡自己以後要更加的謹慎和小心。因為眼前紫薇在緊急關頭施展的秘術,進一步的讓他明白,這些傳承了千百年而薪火未絕的古老宗派,著實有著令人刮目相看的實力和家底,萬萬不可等閑識之。

方羽此時之所以有這樣的警惕,也是因為他在目睹了紫薇的實力後,才發現自己在這幾天裏,由於忽然間熔煉了洪荒璽,致使他在短期內實力激增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得受到了洪荒璽內那狂暴而又滿帶原始獸性的另類氣息的影響,在不知不覺間,心境就已變得容易波動和起伏。

盡管之前他心裏也早有準備,在熔煉的過程中,也盡量的用自己體內同樣浩然無匹那股來自天心燈的純正道門氣機做了最大的融合,但畢竟因為得到的時間太短,再加上他體內還有來自老黑巫的巫門密術傳承的烙印在和同樣古老和原始的洪荒璽在相互影響和吸引。所以他在有意無意之間,還是多多少少的受到了一些影響。

盡管這些影響還不足以超出他所知所控的範圍,但也不可避免的讓他在這幾天施展異能的時候,不經意間偏向了效果更加迅捷直接的巫門秘術。同樣,在思考或是行動的時候,行為模式也相應的要比以往直接和粗糙的多,很多原本可以用更為穩妥的方式解決的問題,例如邀約陰神宗宗主紫薇這件事,他卻選擇了相對凶險的多的血鶴這種方式。

究其原因,除了對陰神宗門下所作所謂的強烈不滿之外,也不能不承認,還有對自己實力信心爆棚的因素。

這除了人性本來的根由之外,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有來自洪荒璽和巫門術法那種更原始,更狂野的氣息的影響。

這對方羽這樣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還好他本身心裏就有準備,而現在在紫薇這裏的一切,就更加的加深了他再次熔煉洪荒璽的決心。

就在方羽神思剛一遊離的短短瞬間,虛空中,盤膝而座的紫薇麵前,已在幽光形成的黑洞般漩渦中忽然發出了一聲沉悶而又暗啞的爆鳴。

隨著這聲爆鳴,早已在幽光中消失了蹤影的洪荒璽就像一道耀眼的流星,帶著刺目的青色光華一閃而出,轉瞬就已消失在了方羽頭頂的虛空。

“異寶就是異寶,沒想到能在我全力施展下還能這般輕鬆的逸走歸位,方羽,老天待你如此之厚,是在是讓紫薇眼紅不已。”

隨著洪荒璽的消失,半空的紫薇也緩緩睜開了她的雙眼,此時此刻,她頭臉之間和手臂之間的肌膚上,流轉著一片晶瑩而又溫潤的流光,配合著此時她那宛若黑寶石般流光溢彩深邃無匹的雙眸,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莊嚴和神聖的感覺。

“不為形累,不為物役。宗主這些年果然是錯了。”

沒想到方羽睜開微眯的雙眼後,竟一臉正色的說出了這麽一番略帶歎息的話來。

“錯了?”虛空中的紫薇一愣,隨即肌膚和雙眸中的光彩齊齊斂去,她竟重新閉上了她的雙眼,就像個漂浮在半空中的雕塑一般,陷入了紋絲不動的寂靜。

“是的,錯了。從宗主決定參與克隆人這件事開始,宗主就已經偏離了修行了初衷。方羽雖是修行路上的晚進,但也大致明白,修行一途盡管有萬法千宗,但最終都脫不開一個唯精唯一的純粹。

克隆人計劃看似新奇,但究其本質,卻依然脫不出以往的修行界中,那些試圖利用外力成就大道的小術,本末倒置之下,又豈能走到盡頭?

再說就算宗主選的這條路能走下去,難道宗主就不怕過不了最後一關麽?不知道宗主自己是否察覺,大劫將至,還是盡量去做些準備的好,否則……”

站起身來的方羽輕輕的說到這裏,帶著惋惜和淡淡的驚疑停住不說了。

因為就在他說這番話的瞬間,他競突如其來的感應到了某種讓他毛發悚然的危險信息,帶著似曾相識卻又凶險百倍的信息正自虛空中的紫薇那裏一閃而過。

“大雷劫?”

紫薇在渾身猛然一震的同時,就在張口噴出一口汙血的瞬間,又驚又怕的低吼出了這凡是修行人都不願意聽到的可怖名詞。

“恐怕就是了,否則就憑宗主決然噴出的這口精血,也能拖延上一段頗長的時日,但是眼下,我卻感應不到絲毫的變化。”

方羽臉上的惋惜和驚疑也在紫薇那口血落地前轉瞬消失的異景下,也化成了一片真正的凝重。

這下,怕是真要糟糕了!

半空中的紫薇聞言渾身又是微微一震,不過就在一個呼吸之間,臉色卻奇異的恢複了平靜:“餓了吃飯,渴了飲水,我命在我,順其自然。”口裏淡淡的說著,她已神色坦然的落在了座位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方羽心裏暗讚的同時,也不由的替她費起了心思。

因為時至今日,他也從沒見識過大雷劫的威力,最多隻是從典籍中看過一些含糊不清的記載,而傳說中,所有修行人走到最後的盡頭,都必須經曆的天劫中,最危險的就是大雷劫。

而之前,他見過或是親身經曆過的那些所謂雷劫,充其量隻不過稱得上是一時局部能量失衡而引發的雷擊而已,根本不屬於嚴格意義上的大雷劫範疇。

對修行到他們這個層麵的人來說,真正意義上的大雷劫,並非全是傳說或是普通人認識中,那般滿天霹靂,狂雷天降的雷電狂擊,其中真正危險的部分,而是與此同時引發的修行人本體內的心雷。

外相狂雷天擊,內見心雷焚身,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雷劫。修行的過程中,隨著層次晉入修性的層麵,修行人就會遇到諸多的所謂磨難和險關,很多修行宗派把這種種表現各異的磨難和險關一般都統稱為劫關,而其中,又根據劫關的程度和各自宗法的不同,而又了各種林林總總的分類。

其中,以佛門和道門這兩大宗門的分類最為詳細和具體,但是在各自對劫難的稱謂上也為不同。當然,在內容上卻沒本質的區別。而其中源流最為綿長的巫門,卻因過於久遠和逐漸式微的關係,在這方麵往往使用的是大致上和道門基本一樣的劃分和體係。起碼,在絕大多數的人眼中,巫門一般采用的就是道門的體係。

在這大大小小的所謂劫關中,讓修行人最為警惕的就是所謂的天劫九關,在這最為凶險的九關中,大雷劫隻是其中因較為暴烈而被人所熟悉和恐懼的一種,實質上並不是天劫的全部。而像之前方羽見識並體驗過的那種雷擊,最多隻能稱為普通的雷劫,那隻是修行路上到了一定層次後,肯定就會遇到的一關而已,並不是大雷劫,更不屬於嚴格意義上天劫的範疇。

真正的天劫,每逢一關,度劫者要麽直接煙消雲散,要麽修為猛進,往路的盡頭跨出極大的一步,直至破碎虛空成就大道,此外並沒有其它的可能。

傳說中,能過天劫九關中某一關或是數關的人,十不過一二,大多都卡在了因人而變的天劫之前,倒在了最後的關頭。

總的來說,在方羽所看過的典籍和所聽過的傳說中,天劫九關,因人而異,關關不同,但其凶險的程度,卻都有著驚人的相似,一般都是快要走到路的盡頭時,修行人才會遭遇的最後關卡。

當然,也有極少數的例外。

就像現在的紫薇宗主,她的修為以方羽的感應和了解,並沒有到真正麵臨天劫的地步,但是她卻即將遭遇了。

這也讓方羽對自己所知所想到又有了新的困惑,莫非,這天劫九關真的就像典籍和傳說中隱隱所表露的那樣,代表著頭頂這片蒼天對人行為的評判?否則,記載和傳說為何每每都有類似的記載?

困或中,方羽的眉頭皺了起來。

“小友不必費心了,好意紫薇心領,你的條件我答應了,自今日起,陰神宗一脈上下一甲子內不再過問世事,若有違約,九劫齊至!”

落座後的紫薇看到方羽皺眉出神,知道他在為自己即將度劫而操心,心裏一暖的同時,神色莊嚴的立下了重誓。

盡管她心裏也明白,此時此刻再做出這番模樣,已有些多此一舉的味道。但她還是沒有絲毫猶豫的這麽做了,因為盡管心裏依然還將方羽視為強勁的對手,但她卻還是堅信,麵前的方羽絕對不會那麽以為。

“多謝宗主!”方羽起身,正色施禮。雙眸中果然沒絲毫的雜色。

“既然如此,紫薇就不送小友了,請!”紫薇欣然點頭,開門見山的起身送客,慘淡的心境中,卻依然欣慰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方羽被她的幹脆弄得微微一愣,他還真沒想到紫薇會是個這般幹脆和要強的人。不過心念一轉之間,便已明白了紫薇的心思,微帶讚歎的輕輕一笑之後,長身而起的他心裏也湧起了一股沒來由得豪氣:“宗主莫非已認命了不成?”

“認命?”紫薇一愣之後,如電的雙目直逼含笑而立的方羽:“笑話!若是認命我會在這條路上走到今天?”

說話的同時,一股強大而又清冷的氣息瞬間就已在廳堂中盤旋激**了起來。

方羽就在她鋪天蓋地的強大氣機中含笑而立,就若怒潮中巍然屹立的恒古礁石,一點都沒有開口的意思。

紫薇宛若怒潮般翻卷的清冷氣機隨著她如電的雙目中不停變換的神色而奔湧來去,但是被她目光緊盯的方羽卻不曾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良久之後,她在雙眸中神光一斂的瞬間,停止了示威似的逼視:“小友這又何苦?”隨著她開口說話,奔湧盤旋在屋內的氣勁也全都失去了蹤影。

“隻是不甘心而已!”方羽在回答的同時,收起了臉上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甘心?嗬嗬,是啊,的確不甘心!小友有什麽好提議?”紫薇微微一愣之後,便在臉上也浮現出了和方羽同樣的激揚和凝重,她的態度也在說話的同時,豁然轉變了。

“能不能先請宗主為方羽解開一個小困惑?”方羽見她明了自己的意思,便馬上開始進入正題。

“請!”紫薇在點頭的同時,重新延客落座。

“剛才宗主在察覺雷劫將至時,迅速噴出了一口心頭的精血,方羽想問的是,這莫非是陰神一脈獨有的化劫密術?”

“咦?不是小友提起,本座倒是疏忽了,莫非天心燈內也有此類秘術不成?”紫薇驚咦了一聲後,一臉納悶的不答反問。

“天心燈內有數種道門純正的度劫密術,但沒有這類的密法,黑巫一脈也是一樣。”方羽知道這很關鍵,所以並不計較紫薇的謹慎,反倒先做了回答。

“那是?”雙眼緊盯著方羽,紫薇毫不給他斟酌字句的機會。

“這是我自己琢磨過的一種想法,本以為隻是自己不成熟的猜測,誰知今天宗主在察覺得瞬間也做出了類似的反應,這才有此一問。因為我覺得,如果貴宗真有傳承此類密法的話,就說明我的一些想法可能是可行的,說不定推敲一下之後,對即將度劫的宗主會有所幫助。”

被她這麽連番催著,方羽便也幹脆了起來。

“小友能先說你的想法麽?因為你問的這個,涉及到了本宗一位前輩的限製,所以以本座要聽小友說過想法之後,才能判定是否能直言相告,不便之處,還請小友多多見諒。”

紫薇看到方羽停住,便知道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所以也很幹脆的將實情告知了方羽。以她身為一派之主的驕傲和自尊,盡管麵臨生死關頭,卻依然不屑於在這種時候,對方羽有所欺瞞。

當然,這種態度的前提就是,眼前的方羽也有值得她這麽矜持份量!

“宗主也知道,我是因天心燈而偶入這個圈子的,在這之前,盡管因為家學的關係,多少對這類事務有些所接觸,因此並不是非常排斥這些玄之又玄的傳說和事務。

但實際上,這類事務對我的成長並沒有造成太多的影響。基本上可以這麽說,我是受現代教育長大的,因此在沒得到天心燈之前,內心裏對這個領域的很多東西其實也並不是很相信。

後來得到天心燈後,它在我眼前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但同時也給我帶來了新的困惑。因為在天心燈的傳承中,並沒有這世間眾多宗派和傳說中那麽多的忌諱和規矩,有的,隻是一係列很樸素的鍛煉方法和一股浩然無匹純淨平和的龐大氣勁,隨著我熔煉的逐步深入,我就能愈加明顯得體會到它的純粹和簡約。

盡管說起來,它所傳承的幾乎所有法門都能在現今殘存的道門典籍中找到根源,它所賦予我的那部分氣機也的確明顯帶著道門一脈的信息,但是在我的感覺中,卻又和現在的道門以及眾多典籍中所說的很多地方都有著明顯的區別。

簡單些說,它給我的感覺,更像是狹義上老莊一脈的傳承,而不是現在廣義上的道門源流。

所以在它所包含的諸多法門在本質上,都是以唯精唯一的純粹來解釋和應對修行路上的諸多難題,真正體現著大道至簡的精髓。

這讓我在進境迅猛的同時,也對現存的諸多典籍和傳說中,大多數宗派和修行人畏之如虎的劫關一說有了非常大的困惑。

理性告訴我,長久以來,寫下那些典籍的這麽多先賢前輩不可能人人都在危言聳聽,但我自己的實際經曆和我之前所收的現代教育,又使我不能做到盡信那些典籍。

後來在一次偶然中,遇到一位同道在悲憤莫名之際,因妄用超出自己能力的秘術而遭遇雷擊,其後我也因在草原上無意間失手施術殺了太多的動物而心懷不安,瞬時就遭遇了一次雷擊。

僥幸得脫後,我就一直都在琢磨這兩次雷擊忽然來臨的真正原因。因為即便就是到了現在,我都不大相信什麽這是什麽天意。在我的感覺和推敲裏,這神秘莫測的雷擊,十有八九就是修行到你我這般境地的人在心神猛然動**,或是施展的術法大大超出了局部環境承受的局限,內外交應而出現的局部自然突變,並非神秘莫測的天威!至於大雷劫麽……”

方羽一口氣說到這裏,有些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因為對於這個大雷劫,他自己也沒完全想好,畢竟沒親眼見識過。

“師尊啊,你聽到了麽?近百年的光陰終究還是將知音帶到了你不滅的魂靈麵前!”

就在方羽躊躇措辭的同時,一直凝神細聽的紫薇卻忽然神情激動的捧著胸口發出了奇怪的呼喚。

聲音淒厲而又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