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群山向來不歡迎來訪者,但是這種排外思想在北地尤為嚴重。

畢竟對於初次接觸冰雪的人來說,誰也不能保證在這片充滿著敵意的世界中能夠好好的存活下去。

就算是那霜天的神明被法師團打落人間,半神們也依舊維持著北地的冰雪,固執的與法師們進行鬥爭。

雖然說這對於北地人來說並不算是什麽大事——倒不如說法師成功了才比較惶恐,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除了冰雪外的任何地貌——但是這對於旅遊或者交易的人來說真是天大的不幸。

“活見鬼的寒冰半神們,死活就不肯簽訂行走契約。

害得我還得一點點的把這些破冰全都解離掉才能前進。

就算是我,一直釋放這種高強度法術也會累的啊……”那捂著額頭拄著拐杖,一點點從山脈冰川內的挪出來的人自然是北地法師首席,大巫師卡奧斯。

就像是群山與水流會給法師們讓開通道一樣,因為遠古的盟約這個世界不會有任何盟約內的產物來阻止法師們的步伐。

從高山到森林再到廣袤無邊的海洋,都是法師們行走契約的簽訂者。

這些地區的靈魂會竭盡所能來幫助法師們抵達他們想到的地方。

但是在這北地半神掌握的世界裏,就算是有什麽冰晶想要達成契約,那麽也要問那群半神同不同意。

所以想要去哪裏,法師們就隻能運用自己的力量來慢慢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地。

‘喀拉’的一聲,就像是什麽東西從內部破碎了一樣。

一片白潔的冰川在這種細碎的聲息中裂解成了無數晶瑩的粉塵。

足足一個人大小的孔洞從那冰川內延伸開來。

一隻幹枯的手掌輕輕的敲破了外麵的最後一層薄冰。

倒灌而入的狂風將內部行走的人黑色的兜帽高高的吹了起來,露出了兜帽下年輕巫師的那張絲毫沒有生機的空洞麵孔。

因為外麵冰川光線折射的過於強烈的緣故,巫師伸出了手遮擋著光線,眯著眼睛走出了漆黑的通道。

甬道外麵的世界很美麗。

一片蔚藍色沒有半點白雲的天空清澈如洗。

晶瑩的折射著光線的冰川大地上閃爍著彩虹色的光輝。

而位於半山腰的法師更可以聽到風刮在峽穀內的凸起處時發出來的那些怪異的嘯音。

這種淒厲的聲音以前還被當作枉死者的哭喊來對待。

當人們真正知道枉死者的靈魂是怎麽哭喊的時候,這種嘯音也就單純的成了旅行中的調劑了。

“沒有地標物體確定方位真麻煩……”卡奧斯皺著眉頭看這地圖上的批注。

那上麵雖然用醒目的紅筆標注了一路上各種各樣的情況,但是懶得繞山走路的卡奧斯直接在冰川內部開解離術走了一條直線。

畢竟通俗來說兩點間直線距離最近,為了省時間這很理所當然。

但是讓法師頗為尷尬的是,他忘記了在山脈裏是根本沒法確定自己是不是走直線的。

其最終的結果就是根本找不到任何位置。

看著麵前一片冰白的峽穀,他很清楚他自己已經身處在那冰霜峽穀之中。

但是他並不清楚自己究竟身處於冰霜峽穀的哪一點,更不清楚那個精靈究竟身處於冰霜峽穀的哪一點。

用比較通俗點的話來說就是,大巫師卡奧斯他迷路了。

嗯,而且是很符合他法師身份的,十分高貴的,用解離術走直線然後迷路了。

他已經無法想象等到帝都法師會議的時候那群老家夥們會笑成什麽樣了。

‘哈?

你說你是誰?

北地法師首席?

無以名狀者?

凜冬之主?

哎呦哎呦,聽起來好嚇人啊。

但是我怎麽聽說你在冰山裏迷路了啊?

我親愛的王?’

‘誒誒?

卡奧斯你原本那麽厲害怎麽到北地就那麽廢柴了?

還是說卡奧斯你北地法師首席本來就是浪得虛名啊?’

“老子怎麽可能被你們這群蠢貨嘲諷,我可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法師,一個真正的穿越者。

區區迷路這種事……”從鼻腔裏不屑的哼出來一個音符,卡奧斯隨手把滿是標簽的地圖揣進了懷裏,站在冰川上用製高點來觀察周圍的景色與標誌。

但是那頂著凜冽卻不冷的狂風進行視察的巫師看到的景色卻讓他想起來以前穿越前學到的某短話。

具體怎麽講的他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但是具體的描述就是,眼前除了一片白色外啥都沒有。

卡奧斯眼前就是這樣。

整個北地冰穀就像是一麵被打磨好的水銀鏡一樣,山壁四周折射著無數的輝光。

霜凍了萬年的冰牆似乎在嘲諷著自不量力的卡奧斯。

除了卡奧斯麵前的冰壁峽穀,在他的視線與感應範圍內竟是哪怕連一丁點被稱之為地標的東西都沒有。

難不成還要繞回去重新順著商隊的旅程走一圈不成?

卡奧斯靠在冰洞旁邊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的可行性。

然後他很快就想起來了自己已經挖的千瘡百孔的隧道,直接打消了這個不靠譜的想法。

這要是真按照原路回去卡奧斯可拿不準自己能走到哪裏。

光是到達了這個冰壁他自己就跟自己打得洞撞了三次。

這要是按照原路回去估計他這一輩子都可能耗在這深山裏。

活見鬼的,要不然說人類最偉大的發明就是地圖呢?

有一個標準的地圖那麽不論怎麽走都能走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當然,首先要把指北針在地圖上標出來才對……

卡奧斯看了看手中的地圖,然後麵無表情的把沒有任何方向指標的地圖撕成了碎片。

轉身眯著眼睛看著那邊看起來沒有任何參照物的冰川牆壁,巫師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似乎有什麽東西能夠威脅他了。

因為半神們的原因他根本沒有辦法呼喚潛藏於冰川之中的自然靈魂,那些死魂靈更是被冰川與半神的威能壓製到山脈深處,外麵的事他們連個屁都不知道。

正所謂四麵楚歌,大概就是形容這樣絕望的情況吧?

似乎往哪邊走都是個死。

“還真是碰上了大麻煩啊……

不過沒關係。”

卡奧斯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皮,走到了冰霜懸崖的旁邊。

看著那深不可測,還時不時向上吹著冷風的深淵,黑袍的巫師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頓時微微一笑。

張開了枯樹般的手臂,身體微微前傾,對著那恐怖的深淵縱身一躍。

沐浴著撲麵而來的凜凜寒風,卡奧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的能量逐漸的擴散交疊,就像是無數觸須一樣在下落的過程中悄無聲息的編織成了一張虛與實的網絡——它並不存在於現實但卻依然能影響現實——蔓延到了所有岩石的陰影中。

用那精神構築出來的堅韌又虛幻的線條逐漸抵抗著大自然的引力,在冰風的吹拂下逐漸的將他身子固定在虛空中。

隨後,巫師將自己的精神挪移到了所有節點的最下方,那仿佛一片節點海洋一般的最深處。

在現實那可能是人見人怕的無盡深淵,但是在法師的眼裏那卻是通行的大道。

讓自己已經變成一團異質精神的身軀迅速的在介於虛幻與現實的索道上攀爬到深淵的最下方。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在冰川上倒映出來的是怎樣怪異的樣子。

那幹枯的身軀在半空中隨著精神網絡的拓展而開始逐漸的膨脹擴散。

人類的形態逐漸扭曲成了一團難以言喻的黑色迷霧。

這團黑霧迎著狂風開始向下降落,確定了自己的位置後便直衝過去。

在那團陽光照不到,也根本沒有人看到的陰影裏,就像是衝出水麵的章魚一樣,讓那團恐怖的黑霧重新扭曲糾纏,在無數陰影的哀嚎聲中最終變成一個枯骨一樣的穿著黑色長袍的人類形態。

陰影魔法,靈魂行走。

法師們趕路時必備的法術之一。

卡奧斯抖了抖還帶著幾縷黑煙的袍子,就這樣對著冰川裂開了一張嘴,看著倒映出來的枯骨無聲的做出來幾個猙獰的笑容。

身為法師自然不會被距離這種無聊的東西所阻攔。

而且就算是卡奧斯直接從懸崖上往這深淵跳,估計他也死不了。

完全修習了魔法讓自身軀體都半能量化他很清楚自己的狀態。

他一半的身軀還是正常人類,還懼怕著寒冷與痛苦,希望吃到一塊多汁的牛排。

但是另一部分卻是一片虛無,他是魔法與陰影構築出來的空間。

他什麽都不需要,除了魔法與欲望。

‘不過這裏的味道確實有點不正常啊……’法師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雙腳踏在滿是冰霜的峽穀內部。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迎著峽穀內的冷敷嗅著這裏有些怪異的空氣。

那從人類部分傳達出來的有些刺鼻的嗅覺訊號讓他感到了自己所處的峽穀深處似乎並不是那麽太平靜。

看不到在陰影中經常出現的死魂靈,也感受不到負麵能量的存在,就像是什麽強大生物的領地一樣隻有著一股單純的味道。

一般來說這裏應該是除了清凜的冰雪味道外什麽都沒有的。

但是現在這冷清的峽穀裏充斥著卡奧斯鼻腔內的卻不是冰雪味。

那種味道相比較自然產生的腐臭,更像是某種爬行動物占領領地時才能散發出來的十分刺鼻的氣息。

這種追蹤的手段當然難不倒我們的大法師。

卡奧斯冷哼了一聲,用附著著魔法的手杖敲了敲峽穀的冰麵,震碎了一大塊冰層。

看了看裏麵的內容物,確定了裏麵的塊狀黑褐色物體的真實身份,黑袍的巫師有些高興的握了握手杖,轉頭對著那味道最濃鬱的地方走了過去。

“似乎能去問個路,運氣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