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竹站在血泊之中猶如神魔一般,見到半空之中似乎有火光閃爍,抬眼細看就見仁壽塔上在侍衛簇擁下的南天霸。

這南天霸一身金甲顯然身份不俗,武竹想都不想大步往這仁壽塔的方向殺來。

塔上的南天霸看到塔下披頭散發的武竹衝來嚇了一跳,又見這武竹頭戴發箍兩隻戒刀舞動如虹,幾股軍士竟然攔之不住更是心驚。

趕忙指揮身後的護衛將其攔阻。

卻說跟在南天霸身邊的都是錦衣衛中的好手,七八個人一擁而上生生將武竹攔了下來,南天霸看到武竹被八名錦衣衛圍住卻愈發的癲狂勇武,想要再派幾名錦衣衛上前助陣。

又怕派的人多了,守護自己的人便少了,正猶豫的時候。

驀地遠處一大隊錦衣衛趕來,卻是夏海冰召集了埋伏在開元寺中各處的錦衣衛,前來和南天霸匯合。

武竹瞧見敵人又有增援,不敢戀戰猛攻幾招退了出去。

南天霸和夏海冰帶來的大隊人馬匯合後,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點了點夏海冰召集來的人馬,幾乎他帶來的錦衣衛侍從都在其中,卻惟獨不見劉一手等五人,先來劉一手在藏經閣中看守張敬修夏海冰也不敢貿然將其招來,問道:“夏總旗,除了劉總旗無人外其餘人都找齊了麽?”

夏海冰道:“回稟將軍,劉總旗等五人把守藏經閣責任重大,屬下不敢貿然調動,除了劉總旗等五人外,其他錦衣衛盡數召齊,聽候將軍調遣。”

南天霸點了點頭,突然想起方才那披頭散發的行者衝殺的摸樣,心下盤算道,如今夜色濃重,也不知來襲賊寇之中,似那行者般的狂徒還有多少,即便有這麽多護衛在側,恐怕親臨交戰之處仍不穩妥。

但是班王爺已經撤往了開元寺東門,將開元寺中的防務叫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南天霸區區一個東廠理刑百戶,無論如何也不敢違背班王爺的旨意先一步撤走的,在這西門交戰之地又太過凶險。

突然想到藏經閣中的張敬修靈機一動,大義凜然道:“叛逆深夜來襲定有圖謀,依本將看這些逆賊定是為了藏經閣中的罪臣之子張敬修而來,如今開元寺西爭鬥四起,隻怕賊人聲東擊西從別處突襲藏經閣。”

夏海冰乃是南天霸的心腹,聽南天霸這麽說,已經猜出了幾分南天霸的心意,識相問道:“將軍所言極是,這夥叛逆陰險狡詐不可不防,依將軍的意思該如何處置。”

南天霸故作沉吟道:“藏經閣乃是重中之重不得有失,這樣吧夏總旗,你從錦衣衛中挑選出二十名高手,和本將一道守在藏經閣左近防止敵人偷襲,剩下的人便前往寺西督戰。”

夏海冰一聽自己不用去寺西參戰,高興道:“大人此計甚妙,,如此一來那些來犯之敵定然無從下手。”

說著便從身後的幾十名錦衣衛中挑選出了二十名侍衛,這些侍衛未必是其中武功最高的,但卻無一不是平日裏和夏海冰、南天霸最為親厚的。

被挑中的錦衣衛滿臉喜色,沒被挑中的隻能暗叫倒黴徒呼奈何。

再來說這邊蕭遙將張敬修從藏經閣中救出,那如夢迷香的藥效果然十分厲害,即便被蕭遙從屋頂扛出放到了房簷上,張敬修依然昏睡不醒。

此時蕭遙深處險境,怕這位張公子驚呼,倒也沒準備立時將他救醒。

低伏在藏經閣上往下望去,就見一會兒功夫不到,藏經閣外巡弋的精銳士卒便列隊往開元寺西邊趕去。

知道穀有道那邊已經吸引了開元寺中的注意,但是僅僅這些軍卒被引走顯然是不夠的,這藏經閣外隱匿的諸多錦衣衛卻遲遲不見動靜。

這讓蕭遙不禁急在身上,若是他自己一人要走,那些埋伏起來的錦衣衛別說攔下他,就是想要發現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如今他要將昏迷的張敬修一起帶走,那四處埋伏的錦衣衛便成了攔路虎。

一個不慎便有暴露的風險,又等了盞茶的功夫,藏經閣外的精銳兵士早走的一幹二淨,而那幾個潛伏的錦衣衛卻仍不見動靜,就在蕭遙等不及準備背上張敬修硬闖的時候。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哨。

這呼哨聲一響,躲藏在藏經閣外屋前屋後的錦衣衛竟然都鑽了出來,快步往那呼哨聲響起的位置趕去。

蕭遙一看不由的大喜,心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扛起張敬修,運起輕功往開元寺北門的方向趕去,一路上零星遇到幾名守衛,也被蕭遙第一時間出手擊殺,帶著張敬修有驚無險的逃出了開元寺去。

蕭遙帶著張敬修離開藏經閣後,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南天霸帶著二十名錦衣衛高手重新出現在了藏經閣外。

到了此地,西麵的喊殺聲聽起來便弱了很多,南天霸也恢複了往日的從容。

夏海冰討好道:“將軍,那些來襲的叛逆目標定是藏經閣中的張敬修,這藏經閣外不若就交由屬下把守,而將軍則坐鎮藏經閣中調度指揮,如此可保完全。”

南天霸心道這藏經閣中卻要比這外麵更加安全,更何況隻要自己把張敬修那小子抓在手中,即便真出了什麽岔子也能留些本錢。

大模大樣道:“夏總旗言之有理,張敬修乃是朝廷要犯,本將也隻有親自看管才能安心。”

夏海冰見南天霸應下了,便上前幾步去扣藏經閣的房門。

連扣了幾次,不見藏經閣中有人回應,還道是劉一手等人在藏經閣中酗酒,大喊道:“劉總旗,快快開門,南將軍要親自督守要犯張敬修。”

如此連拍帶喊數遍,藏經閣內仍不見回應,南天霸漸漸感覺不妙,大喝道:“來人啊,把門給本將撞開。”

藏經閣本是開元寺中的緊要,是以藏經閣建的十分的宏偉堅固,更何況大門後麵又被劉一手等人用紅木書架封死。

二十多個錦衣衛折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將藏經閣的大門撞開。

南天霸一馬當先闖了進去,就見劉一手倒在一邊,而被關押在此的張敬修早就不見了蹤影。

夏海冰上前試了試劉一手的鼻息,感覺劉一手的鼻息甚是沉重,連喊幾句“劉總旗”都不見回應。

這時候剩下的錦衣衛已經從藏經閣內各個角落將老二、老三等四人找了出來。

四人都毫發無損,卻和劉一手一般昏睡不醒。

南天霸見狀問道:“夏總旗,這五個人怎麽了。”

夏海冰道:“將軍,劉總旗他們五個怕是重了極厲害的迷香昏睡過去了。”

另外幾名錦衣衛將藏經閣內仔細搜了一遍,跑回來稟報道:“將軍,找遍了藏經閣也沒有發現張敬修的蹤跡。”

南天霸皺眉不悅道:“再找!”

說完突然看到,那根先前綁著張敬修的十字立柱上垂下的鐵索有些異樣,走近細看才發現鐵索末端的鐵拷都已經被人砍斷,截麵光滑如鏡甚是平整。

就在這時,一粒細碎的小石子從屋頂掉落砸到了南天霸麵前的地麵上,南天霸心中一動,抬頭看去就見藏經閣穹頂上竟然被人開了一個破洞出來。

這一邊夏海冰剛命人取來了幾桶冷水,劈頭蓋臉的澆在劉一手等人身上,劉一手等五人這才渾身一顫醒了過來。

還沒等夏海冰問話,藏經閣外就傳來了一個興奮的聲音“報~將軍,來犯的逆賊被殺退了。”

南天霸大叫一聲:“不好,中計了!”

隨後衝著夏海冰喊道:“夏總旗,你帶人在藏經閣周遭搜索那張敬修的下落,剩下的人跟我來。”

但是等到南天霸帶人來到開元寺西先前眾人交戰的地方的時候,此地已經隻剩下班王爺帶來的精銳親兵在打掃戰場救治傷員,而那些先前的來犯之敵,除去一兩具屍首外竟然一個都不見了。

卻說這一邊蕭遙趁著穀有道率人攻打開元寺的機會,將昏迷著的張敬修從北門帶出了開元寺,剛出寺不久蕭遙就從懷裏取出了用來和穀有道聯係的號信,點燃了脫手甩到空中。

穀有道隔著老遠就看到蕭遙發出的訊號,知道蕭遙等人一定是得手了,急忙接連發出三枚號信呼應。

三枚號信呈品字形綻放。

武竹等七路人馬看到穀有道發出的號信,知道是撤退的命令,每一路都認為是其他六路人馬以及丐幫的兄弟得了手,頓時士氣大漲。

各自又全力拚殺了一陣,然後紛紛從戰場退離。

此時開元寺西麵已是一片火海,火光的映襯下,遠處的夜色顯得格外的可怖陰森,班王爺此時正在開元寺東門隨時準備腳底抹油,而南天霸則躲在了藏經閣中。

這些在開元寺以西和江南群雄廝殺的親衛精銳沒人統領,自然是不敢貿然去追,於是救火的救火,裹傷的裹傷。

等到南天霸趕到時早已不見了穀有道等人的蹤跡,夏海冰帶人將藏經閣一帶細細的搜索了一番,但是此時蕭遙早帶著張敬修去和穀有道匯合,夏海冰等人即便是將藏經閣挖地三尺也注定是一無所獲。

等到蕭遙背著張敬修到達和穀有道約定的地方的時候,穀有道和幾名丐幫的核心長老分舵堂主早在此等候。

穀有道一眼便看到了蕭遙背後背著的張敬修,至此心頭的巨石才算是徹底的放下。

上前幾步問道:“這次有勞蕭少俠了。”

隨後看到蕭遙背後的張敬修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垂頭閉目,又不見良門門主金玉良和金玉良的徒弟張翼德的蹤影,問道:“蕭少俠,張公子這是怎麽了,金門主和張賢侄兩人怎麽不見。”

蕭遙正色道:“穀幫主,事情有變,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回荒園再做計較。”

穀有道看到蕭遙神色凝重,這時便也不多問,指揮了兩名丐幫長老,接過了蕭遙背著的張敬修。

然後一行人馬不停蹄的往福州城外荒園的位置趕去。

等到他們感到荒園外時,就見雖是深夜,這荒園之中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顯然提前回來的江南群雄以及各路豪傑,人人都再為從閹黨手中救出忠良之後張敬修而慶賀。

穀有道自然是不好掃了這些英雄好漢的興子的,和蕭遙等人繞過了歡騰的人群,先將張敬修放到一處客房的**。

蕭遙從懷裏掏出死生兩難鬼三姑交給他的那枚玉瓶,從中取出兩粒青色的藥丸喂張敬修服下。

穀有道這時再次問道:“蕭少俠,張公子究竟怎麽樣了。”

蕭遙這時才道:“穀幫主,張公子先前在開元寺藏經閣中也中了如夢迷香,我剛才喂他服下的便是如夢迷香的解藥,不過在開元寺中張公子屢遭閹黨拷打,又不肯進食,終至氣血兩虧如今的情況十分不妙。”

穀有道焦急道:“張公子乃是忠良之後,這次又因敝幫的疏忽而身陷囹圄,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穀某人當真無顏麵對天下英雄啊,還望蕭少俠能再請鬼前輩出手,救張公子一救。”

蕭遙展顏笑道:“穀幫主請放心,張公子這事還用不到勞煩鬼師伯,晚輩便可醫治。”

穀有道這時才記起,麵前的蕭遙也是一位難得的杏林妙手,至此不再擔心張敬修的傷勢。

想起老友金玉良來,不禁問道:“蕭少俠,怎麽不見我那位老友和他的徒兒。”

蕭遙道:“此事說來話長,白日裏金門主正要和我商量今晚的行動時,突然接到了良門的急報,似乎良門之中出現了什麽重大的變故,便先一步離開了留下了張賢弟輔助晚輩,後來晚輩瞧見張賢弟魂不守舍想來也放心不下門中之事,便私自做主讓張賢弟也走了,好在今晚幸不辱命將張敬修張公子從閹黨手中救了出來,否則晚輩真無顏來見穀幫主你們。”

穀有道連忙道:“蕭少俠言重了,少俠你對敝幫有恩,這次更是孤身一人從閹黨手中救出了忠良之後張敬修張公子,若說無顏,那也該是穀某人無顏才是。”

蕭遙連忙謙虛道:“穀幫主過謙了,這次要不是穀幫主以及丐幫上下、各路英豪齊心合力,又怎麽能將寺中的閹黨全部引到開元寺以西,若非如此晚輩又何德何能可以將張公子從開元寺中救出。”

穀有道謙虛了幾句,這才仿佛想起什麽來問道:“蕭少俠,先前你曾說事情有變,難道說得便是老友金玉良麽,我和他相識多年,甚至他的為人,雖然表麵上玩世不恭但卻至情至性俠肝義膽,這次若非良門出了什麽極為棘手的事,他萬不會先一步離去的,還望蕭少俠海涵。”

蕭遙連忙道:“穀幫主誤會了,晚輩要說的並非金門主這件事。”

穀有道奇道:“不是這件事,那不知少俠想要說得是什麽……”

蕭遙正色道:“穀幫主,晚輩這次解救張敬修張公子之時,偶然探得東廠長督蔣精忠統帥東廠大軍,正在趕來福州的路上,不日就要到達。”

穀有道勃然色變道:“蕭少俠,你說什麽!!!”緊跟著不可置信問道:“蕭少俠,蔣精忠的消息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蕭遙便將自己今晚如何伏在藏經閣上,誤打誤撞從南天霸口中聽到的閹黨計劃和盤托出。

穀有道聽蕭遙說完,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這些人,將張公子抓走後並不殺害反將他困在開元寺中,又這麽容易讓我們得知了張公子被關押的位置,好陰毒的計謀。”

“這次要不是碰巧蕭少俠和張賢侄在此,這才及時探明了開元寺中的虛實,要是咱們在晚幾日動手,隻怕後果不堪設想啊。”

蕭遙道:“此時既然已經知道了敵人的陰謀,穀幫主你作何打算。”

穀有道搖頭道:“如今宦官誤國閹黨當道,蔣精忠這般興師動眾,顯然是下了決心要將我們這些敢和閹黨對抗的仁人誌士一網打盡,敵人來勢凶猛不可力敵,隻怕這福州一帶是不可久留了,我準備先南下廣州暫避鋒芒,晚些時候在親自送張公子前往琉球避難,不知蕭少俠如何行止?”

蕭遙憂心道:“穀幫主,廣州和福州相距不遠,貴幫弟子眾多沿途難以保密,隻怕那蔣精忠在福州撲了個空,轉頭就會殺往廣州。”

穀有道笑道:“蕭少俠,你可知道現任的廣東提督是誰?”

蕭遙對這朝廷的官員任免本來是毫不知情的,但是此時聽到穀有道提起廣東提督這幾個字,卻總有一種耳熟的感覺。

苦思片刻突然記起自己在山東時聽當地百姓提起過的一件事情來,脫口道:“戚繼光!”

穀有道點頭道:“不錯,現任的廣東提督正是戚繼光戚將軍,戚將軍乃是朝廷如今的砥柱中流,更可貴的是戚將軍為人方正一向與禍國殃民的閹黨不和,有戚將軍在,蔣精忠還不敢在廣東亂來。”

蕭遙先前在山東時便聽了不少當地百姓對戚繼光的稱讚,後來見到戚家軍鼎盛威武的軍容更是心馳神往,這時見到如同穀有道這樣的武林名宿都對戚繼光如此推崇。心下不由感慨道:“好男兒生在天地間,就該成為如戚繼光這般萬民敬仰的大英雄,才不枉此生。”

穀有道問道:“蕭少俠,你可願意隨穀某一道往廣東一行,去會會這位當世英雄麽?”

蕭遙一聽這話,差點就脫口應下,轉念想到荒園之中的師伯鬼三姑,這一次為救丐幫大禮堂方百歲,他將鬼三姑從星河穀千裏迢迢帶來,穀有道等人撤往廣東的路上未必一番坦途,他這時無論如何都該先把自己的這位師伯送回星河穀中才是。

隻得道:“穀幫主,晚輩須先將師伯鬼三姑送回星河穀,之後再去廣州和穀幫主以及諸位英雄匯合。”

穀有道笑道:“如此,穀某人就在廣州靜候蕭少俠‘大駕’,哈哈哈。”

蕭遙道:“穀幫主就叫我蕭遙吧,晚輩何德何能堪得一個‘俠’字。”

穀有道聞言一愣,隨即笑道:“哈哈,蕭遙你說得好,這世上自稱俠士之人猶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但是所行所為真正堪得上‘俠’這個字的,古往今來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