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賀穀最深處有一棵櫻花樹。
這棵櫻花樹究竟是什麽時候被種下的,又是被什麽人種下的早已經無從考證。
伊賀穀中的人隻知道,自打伊賀穀成立的那一天,這棵櫻花樹便已經開滿了櫻花,所以起碼這棵樹的樹齡也要比伊賀穀大上一些年份。
而伊賀穀在扶桑國已經傳承了一百又三十七年,也就是說這株櫻花樹起碼也有近一百四十歲了。
對於人類來說,一百四十年光陰已經是一個很漫長的時光了,無論你是王侯將相一方霸主,還是九州巨富天地豪俠,也沒有誰能夠活過一百四十歲。
即便是那經天緯地吞吐天地的一代真龍始皇帝,窮天下之力費勁了心思也不過活了幾十個寒暑罷了。
這一百四十年中,伊賀穀先後換了十三任首領,忍者是活在陰暗中的幽魂,是把腦袋別在腰上的死士,即便是貴為一個忍村的首領,也逃不出這個魔咒的束縛。
這棵伊賀穀中心的櫻花樹,可以說是見證了伊賀穀的興衰榮辱,當年在櫻花樹下盟誓的忍者們,早已經沒入輪回,甚至他們的後代也都不在人世。
而對於這棵櫻花樹來說,區區一百四十年不過是睡一個大覺的功夫,雖然它身上的櫻花開了一百四十次,謝了一百四十次,但是它依舊很年輕。
比起許多活了上千年的前輩,這株櫻花樹不過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孩童罷了。
也許櫻花樹再活個幾百年它也能成為別的樹眼中的前輩,他也能夠如那些千年老樹一般,慣看人世間的興衰起落無喜無悲。
可是它不能,它畢竟是個孩子,它的心還沒有像一個個活了數百上千年的前輩那樣堅硬的猶如頑石。
所以當烈烈火光從伊賀穀忍村衝霄而起,當嫣紅的血液匯成小溪流到它麵前時,它慌了仿佛是一個受傷的孩子一般,拚命地搖動著枝幹,好想要從眼前的噩夢中醒過來一般。
人們做了噩夢往往會驚醒,但是有時驚醒之後卻發現現實其實比夢境更加殘酷。
櫻花樹慟哭著掙紮著,它看到了一個曾為它澆水的少年,被人斬成了碎肉。
它目睹了,曾經在它身下收集櫻花的少女,被人撕扯著拖到樹下,剝光了全身的衣服......少女的目光充滿了恨意和怨毒,再沒有了當年的純善和溫柔,讓人看不出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然而櫻花樹它隻是一棵樹,它什麽都做不到,不!也許還有一件事情是它能夠做到的......
現在的扶桑正是初春三月,櫻花剛剛舒展開放的時候,然而伊賀穀中的櫻花卻在這一夜開始飄零。
在當空紅月的映照下,每一片櫻花都仿佛一滴觸目驚心的鮮血。
終於有一滴鮮血順著和煦的春風飄啊飄......飄啊飄......飄出了伊賀穀,逃離了那人間煉獄。
它飛過了草地,它飛過了樹林,眼看著它就要飛過麵前的山丘,到了那時櫻花有了山丘的遮擋和庇護,無論是穀中的火光還是腥氣,想來都會被山丘擋住吧。
小櫻花越飛越高越飛越快,它實在是對身後的慘狀不忍多看一眼,隻想著早日逃離。
但是終於它還是沒能飛過麵前的小山丘,就在它快要越過丘頂的瞬間,一隻突然深處的大手結束了它這場逃亡的旅程。
這是一隻非常粗糙厚實的手掌,如果細細看去還能看到手上縱橫交錯的陳舊疤痕,手心處生有一層厚厚的老繭,這種老繭在虎口上聚集成了一層硬殼。
這樣的手絕不是扶桑尋常百姓的手,尋常百姓的身上絕沒有這麽多傷痕,也絕不是達官貴人的手,這些人身嬌肉貴那身上的皮肉不說軟的滴出水來,也絕不會如此粗糙。
這樣的一隻手隻能是習武之人的手,而在扶桑國習武的人,若不能成為武士那便隻有去做忍者。
可是忍者所執行的任務,要求他們必須有靈活敏感的雙手,所以這隻手也絕不是忍者的手,那麽答案便已經很明顯了。
這是一個武士的手,並且從那虎口上的硬皮來看,這個人必定是一個使用兵器的好手。
這隻大手將小櫻花從風中拈下,粗糙的指紋讓小櫻花渾身好像碎開一般。
然而更讓小櫻花意想不到的是,那隻手捏著自己竟然慢慢抬了起來,緩緩地放到了充滿惡臭的洞口。
洞口中黑乎乎的,上下各生著一排黃褐色的巨石。
那武士竟然將小櫻花吞了下去,這伊賀穀中今夜唯一幸免的生靈,也在此喪命了......
男子將櫻花放入口中漫不經心的嚼著,一雙眼睛卻一眨不眨的往遠處伊賀穀的方向看去。
輕輕嗅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男子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彎起了一個弧度,緊跟著再看到伊賀穀中滔天的火光時,那嘴角的弧度便彎得大了......更大了......
當嘴角的弧度終於到達了飽和,再也無法擴大一分半分的時候,男子似乎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那笑聲雖然粗獷,但是在伊賀穀火光的映襯下,卻漸漸變得陰森,就連春風混雜了這笑聲後都變得好似陰冷了一些。
大笑男子身旁站著另外一個漢子,麵目在夜色中看不十分真切,但是那眸子卻非常的亮散發著賊光,顯然是個心思狡詐之輩。
聽到男子放聲大笑,急忙湊過去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看起來那三個忍村已經和伊賀穀交上了手,今夜過後咱們的計劃可就成了大半,日後大人一定是主人身邊的紅人,就說和豐臣閣下平起平坐也是指日可待了。”
男子心情甚好,聽那人稱自己做大人心中雖然歡喜,嘴上卻責怪道:“唉~荒木老弟,咱們兩人雖然不是兄弟,感情卻勝似兄弟,這一次老哥我能夠得到主人的賞識,還不多虧了老弟你的計謀,別說我現在還沒有被主人正是委命,就是來日真借你的吉言被主人提拔,那榮耀也是咱們一人一半,以後便以兄弟相稱切莫再喊什麽大人了。”
那位荒木老弟麵帶微笑連連點頭,似是對男子說的話無不讚同,隻是開口閉口仍以大人相稱,絲毫不敢逾矩。
那大小男子雖然嘴上說讓荒木老弟以兄弟相稱,但是見對方仍稱他做大人,也不再多說心中其實更加喜悅。
就聽荒木老弟繼續道:“大人這一次咱們先那猿飛日月一步,從大明國趕回扶桑,在主人那裏占到了先手,讓主人對猿飛日月生疑派人拿他,可以說行的是一招險棋。”
“要是那猿飛日月日夜兼程也趕回了扶桑,到時候在主人麵前說出些不該說的話,無論主人信還是不信終究是個麻煩。”
“現在好了,武藏忍村、甲賀穀忍村、紀伊忍村三隻勢力同去伊賀穀,非但沒有找到猿飛日月還讓整個伊賀穀毀於一旦。”
“等到猿飛日月再趕回扶桑國的時候,看到伊賀穀已毀,咱們在悄悄放出些消息來,讓他認為是主人摧毀了伊賀穀,照那猿飛日月的浪子心性萬萬不會重新向主人臣服,到時候引得主人一怒,他便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原來這兩個深夜站在伊賀穀外荒丘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豐臣秀吉派往大明國聲援猿飛日月盜取九州鑄兵秘術的黑田孝高以及荒木村重。
當日黑田孝高被豐臣秀吉委以重任,讓他帶人返回大明國執行任務。
黑田孝高在豐臣秀吉手下,剛被明朝戰神戚繼光打的狼狽不堪遠逃出來驚魂甫定,聽到剛脫了虎口又要回去心中自然千百個不情願。
然而他不過是豐臣秀吉豢養的家臣武士又不敢違背主子的意願,隻能帶著人一路拖延時日。
後來見到了猿飛日月,又不願意聽從對方的領導,甚至於和猿飛日月貌合神離搶奪指揮權,不但沒有起到援助的作用,反而大大的限製了猿飛日月的行動。
最終因為黑田孝高的私心,猿飛日月在大明國的行動功敗垂成,帶去明朝的伊賀穀精銳高手,也被熔爐堡中的中國俠士屠戮殆盡。
黑田孝高見猿飛日月行動失敗,知道就這樣回到扶桑定會被主子豐臣秀吉責罰甚至有性命之危。
於是聽從了手下荒木村重的計策,先猿飛日月一步乘快船趕回了扶桑國去。
黑田孝高回了扶桑國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自己的主子豐臣秀吉,但倒是直接去找了主子的主人,天下霸者織田信長。
以荒木村重獻上的毒計陷害猿飛日月,說是這次前往大明國的行動之所以失敗,完全是因為猿飛日月生出了反叛之心,說猿飛日月從大明朝不但偷到了鑄造秘術甚至還搶到了絕世神兵。
織田信長聞言大怒,但是心中卻並沒有完全相信,於是隻是命人帶著自己的霸者令讓三大忍村派人去把猿飛日月擒住。
誰知道四大勢力之間本就有極深的仇怨,三大勢力接到了霸者令後,並不知道其中的緣由,隻以為是猿飛日月得罪了主人,順帶著聯係上伊賀穀失勢也在情理之中。
三方勢力一商量,便覺得不如借此機會徹底的削弱伊賀穀的力量,當最終知道猿飛日月和伊賀穀精銳都不在伊賀穀中後,削弱行動終於變成了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