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一枚彈子便歪歪扭扭的朝著肖遙這邊打來,隻是這發彈子的人手勁不足,彈子離肖遙尚有幾步的距離便力盡掉了下來。

槍王李正卿一聲發喊,已是身子一動從旁邊樹林裏揪出一個穿著破破爛爛髒兮兮的孩子來,這孩子方被李正卿擒住,就見林子裏一個身著麻衣的婦女哭喊著追了過來。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道:“各位好漢,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我兒子吧。”

被肖遙製住的插翅虎段三山見那孩子被擒住也大驚失色竟然頂著槍尖站了起來,大罵道:“虎子,你個癟獨子誰讓你跑來的。姓李的,你要還是個帶把的,就放開那個孩子,有什麽本事衝你段爺爺來,你段爺爺要是喊聲疼就是你養的。”

槍王李正卿抓出了這孩子也是不知所措,那小娃子卻是趁著李正卿分神之際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李正卿吃痛手勁兒一送,這孩子便趁機掙脫了出來,跑到那婦人的懷裏躲了起來。

肖遙眼看變化突生,這衝出來的孩子隻有七八歲大的光景,及時收住了手梨花點鋼槍,隻是頂在段三山脖子上卻沒有真個刺下去。

這時黑風寨的嘍囉們見首領遭擒已經失了鬥誌散在林裏進退維穀,隻是一個個血紅著眼憤恨的看著三山鏢局的眾人。

方長啟排眾而出問道:“段三山,這孩子是你的兒子,那婦人便是你的媳婦。”他聽那娃娃叫段三山爹,又聽那婦人叫那孩子兒子這才有此想法。

眾人隻見這婦人相貌平凡身姿單薄瘦弱又穿的破破爛爛的俱是好奇,這段三山在山西懷慶一帶好大的名聲,從哪找了這麽平庸的一個婦人做壓寨夫人。

插翅虎段三山還未開口,那婦人卻已經搶道:“我不是段大爺的渾家,我這樣的人又怎麽配得上段大爺這樣的好漢子,這孩子是我的娃也不是段大爺的孩子。”

那孩子聽到這話卻是從婦人的懷裏梗出了脖子叫道:“娘,你胡說什麽,俺就是大當家的兒子。”

肖遙等人均聽得雲山霧繞不明所以,還是這婦人道:“各位大爺,休聽這娃子亂講,俺們娘倆本是山西的災民,這幾年山西遭了大災好多人家都沒了吃食,家裏交不上銀子娃他爹便被前來收稅的官差生生打死了,他爹一去俺們娘倆全靠吃草根樹皮過活,若不是被段大爺好心收留估摸著也早就餓死了,段大爺可是個大好人,各位大爺能不能夠放過他一命,要抵命的話俺們娘倆願意替他頂命行不行。”

那七八歲的娃子聽到她娘這話也是眼巴巴的看著手握鋼槍的肖遙,肖遙這一槍如何還能刺得下去,放下了鋼槍衝著段三山揮了揮手,段三山歎了口氣衝著肖遙一拱手謝過了不殺之恩,剛要領了手下撤走。

便聽肖遙開口道:“我敬你段三山是條漢子,救孤扶弱本是義事,但你既然收留了他們,起碼也該讓她們娘倆吃口飽飯才是。”

插翅虎段三山眼裏閃過一抹黯然,歎了口氣道:“少俠的話,段某記住了。”

那娃子聽到肖遙這話卻是不樂意了,梗起脖子喊道:“不許你說爹的壞話,他自個兒也是吃不飽的。”

這娃的一句話卻是石破天驚,在場的三山鏢局眾人俱都不敢相信,段三山堂堂黑風寨的大當家竟然會吃不飽飯,但這七八歲大又幹又瘦的娃子又不像說謊的樣子。

方長啟蹲下身一手摸著那娃子的頭,問道:“你爹爹得了那麽多的銀子,怎會會吃不飽飯的。”

那娃子瞪著無辜的大眼哭道:“不光是爹,寨子裏的人這幾天都吃不飽飯的,爹得來的銀子都用來買了糧食卻還是不夠吃的。”

肖遙抬眼去看黑風寨的幾百個漢子,果然一個個穿的破破爛爛,兵器也是破舊不全,雖然每個人都有著一股狠勁卻都幹瘦的緊。這看的肖遙等人對情形卻是越來越迷糊了。

插翅虎突然仰天長歎向眾人娓娓道出了實情:

卻說山西曆朝曆代都算不上中原的富庶之地,常逢大災不說偏的又是人口眾多,碰上個有道明君這些個窮苦百姓還能夠勉強維持生計,但若是遇到個琭琭的昏君卻往往苦不堪言。

這兩年山西省內連年幹旱又遭了蝗災莊稼恨不得顆粒無收,隻是當地的官員為了自己的前程虛報少報了災情,朝廷非但沒有發糧救災減免賦稅不說,還屢增稅賦強逼災民,山西一境哀鴻遍野處處都是修羅慘象,災民中受逼不過賣兒鬻女的非是少數,便連地上的草根樹皮都啃食的幹淨了。

插翅虎段三山當年就是被貪官汙吏逼的落草的窮苦百姓,如今見相親鄰裏遭難如何忍心,便四處聚攏了災民,全憑黑風寨日常劫掠富商官僚的財物維持生計,但災民每日都在增多,段三山一個流寇山寨如何能夠接濟周全。

被逼急了的段三山隻能一邊逢人便搶,一邊加倍勒索過道往來的鏢局,就這樣才聲名越來越差,這次三山鏢局派人送上了名帖又遞上了一百兩黃金,本來按照江湖上的規矩段三山既然收了帖子就不能再下手了的。

偏偏這時黑風寨山上的財物眼看耗盡已經開始缺了吃食,段三山逼於無奈這才把寨子裏的精壯漢子全都帶了下來,說什麽也要搶了這趟三山鏢局護著的巨萬財富以解燃眉之急才行。但他本人卻又敵不過肖遙手中的點鋼槍反被人擒住,多虧了虎子和他娘趕來分說才保得了性命。

神拳方長啟聽了段三山的話半晌不語,突然開口道:“段大哥,你雖然翦道擄掠但也做了積德行善之事,方某也不瞞你這回方某押的鏢是受人之托送給黃龍山岐黃門的,這岐黃門葉大根深和武林中很多名門大派都有交好,若是失了這批鏢物我三山鏢局上上下下千條人命也不夠往裏填的,所以這鏢方某今天是萬萬讓不得的,但是方某這裏還有些閑散銀兩算是小弟獻上的一點心意,請段大哥你勿要推辭。”

方長啟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了隨身帶著的幾十兩金子盡數交給了段三山。

肖遙也從腰囊裏將這幾個月賺到的銀兩全都抓了出來放過去。

看到這種情況,三山鏢局的鏢頭們也都紛紛掏摸了起來,多則十幾兩少則幾兩,便連那蹲在一旁的車夫挑子們,也有的拿出幾錢銀子有的摸出幾個銅板送了過來。

少鏢頭方子玉更是把腰上綁著的玉佩都解了下來。

插翅虎段三山,看著在自己麵前堆成小山一般足有上千兩的金銀銅錢,虎目含淚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好了。

方長啟又說道:“方某此時尚要趕路耽擱不得,但會使人回開封府知會下去,三山鏢局算不上家大業大但是幾萬斤糧食還是能湊得出的,隨後方某會讓家人裝了車運來山西,到時候還要仰仗段大哥你好生的照料這些流離的百姓。方長啟隻一點請求,便是希望段大哥你以後翦道劫掠之時高抬貴手莫要傷及無辜的百姓。”

段三山擦了一把眼中湧出的淚水,猛的跪倒在地叩首道:“長啟兄高義,我段三山和山西的百姓們銘記在心,若是日後段某人枉殺一個平民無辜,便叫段某人死無全屍挫骨揚灰來世投身豬狗受人百般淩虐永不超生。”

黑風寨的兩百多漢子見大當家段三山跪倒,亦都跟著跪下給方長啟等三山鏢局一行人拜了禮。

兩邊人雖然先前一番爭鬥各有死傷,但這時把話說開了反而化敵為友各自裹傷塗藥不提,休息片刻插翅虎段三山便依依辭別了三山鏢局一行人,帶了幾個機靈的手下趕去別處求*購糧食。而方長啟亦未食言,選了個精細伶俐的鏢師,寫了一封書信讓他帶著書信快馬加鞭趕回開封府三山鏢局大院尋賬房趙先生支下銀兩,好安排籌措糧食運送來山西救助災民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