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爺有些遲疑,眉目緊蹙到一起,顯然十分難受。
“你這個小姑娘,怎麽說話的?”劉二爺當即語氣不善地說道,隨後又拉了一把劉少爺,低聲嗬斥:“你別幹傻事,絮丫頭這事,誰也不想看到。”
淩琅聞言,冷笑了一聲,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你們劉家沒有問題,為何不能告知少夫人遇害的地方?少夫人的確是自殺,可她的自殺卻是被你們逼出來的!”
“阿琅。”孟秦在一旁,聽到淩琅說出這番話來,當即沉聲嗬斥道,淩琅見孟秦開了口,這才忿忿地瞪了那劉二爺一眼,乖乖地走到了孟秦身旁。
劉二爺這會也生氣了,指著捕頭,吼:“哪來的野丫頭,趙捕頭,你怎麽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往我們劉家帶,走,都跟我走,絮丫頭已經死了,你們還想讓絮丫頭死後都不安穩嗎?”
淩琅一聽,當即氣得想要去反駁,不過孟秦卻率先伸手攔住了淩琅,也不去搭理那個聒噪的劉二爺,而是低聲問道:“驗屍的情況如何?”
見孟秦問起正事,淩琅很快就冷靜下來,將自己方才檢查的情況,仔仔細細地同孟秦說了一遍。方才淩琅隻說了個大概,而這會,淩琅卻是將自己驗屍所看到的每個細節都說了出來。淩琅的說話聲音不響,也不輕,身邊的人都能聽個清楚,仵作也在場,聽到淩琅口中所說,也讚成淩琅的判斷,而在聽到淩琅幾乎不帶任何形容地說出李絮下體的傷痕時,即便是仵作,也打了一個寒顫。
幾乎整個都是青紫著的,並且有數十條很細的劃痕,花口處腫的情況十分嚴重,而裏麵的皮肉也有一定程度的翻滾損傷,淩琅說得不算駭人,旁人聽著似乎不覺得有什麽,可仵作這種內行的人一聽,想想那情況,也能了解,李絮這傷,傷得不輕,尤其是她還懷有身孕,孩子沒有直接流掉,倒也不知該說李絮的身子骨好,還是孩子的求生意識強了。
劉二爺還在和捕頭吵鬧著,大有要叫人將孟秦一行人趕出去的意思,捕頭自然是不會為了劉家得罪孟秦的,尤其是在聽到了淩琅仔細地說了驗屍情況之後,再看劉二爺和劉少爺的態度,捕頭又不是傻子,哪裏會看不出其中貓膩,當即也不肯就此罷休了。
劉少爺一直沉默著,但是聽到淩琅說起李絮的傷口時,劉少爺還是紅了眼,想到自己先前所見,想到自己的妻子冷冰冰的躺在那裏,淩琅說得對,若是他這個枕邊人都不想還她一個公道,她該是如何的心灰意冷。
劉少爺闔眸,冷聲開口:“在我父親的屋子。”
劉少爺的聲音不響,卻足以讓在場的人聽得一清二楚,氣氛再一次詭異了下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絮丫頭去了你傷心我們能理解,你怎麽能隨便攀扯你爹?”劉二爺氣得不行,但是轉頭又笑嗬嗬地衝著捕頭說:“趙捕頭,這孩子一時傷心,急昏頭了,你別聽他瞎說。”
先前還在趕人的劉二爺,眼下卻笑嗬嗬地帶著一些討好的意味,若說沒鬼,在場的人怕是誰也不信的。
“二叔,夠了!”劉少爺開口嗬斥。
劉二爺聞言,並未就此罷休,反而更高聲地嗬斥:“這句話你該對自己說才是,你到底想怎麽樣,你死了媳婦,你自甘墮落,誰也攔不住你,你眼下是想拖累整個劉家人嗎?你爹對你如何,你捫心自問,你眼下如此汙蔑你爹,你於心何安?還有你娘,你爹要是出事,你讓你娘怎麽辦?為了你一己私欲,你要將我們一家人都置於不義之地嗎?”
淩琅聽到劉二爺這番義正言辭的話,當真是笑得不行,這話聽著好像是劉少爺多少不懂事,可若是劉老爺問心無愧,又有何事不能為人知?這般此地無銀三百兩,當真讓人笑掉大牙。
可是不得不說,劉二爺這番話是有用的,劉少爺麵色上閃現過一絲掙紮,隨後竟沉默了下來,沒有再開口。
見劉少爺這個模樣,淩琅也覺得可氣,劉少爺也不過如此,李絮有這樣的一個夫君,是她不幸。
孟秦將所有一切都看在眼裏,見此隻是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淩琅的頭,以示安慰。雖說隻是小小的一個動作,淩琅倒真的被安慰到了,抬頭對上孟秦略帶安慰的笑意,心中的憤慨便就漸漸地消了下來。不管劉家人如何,今日,先生在這裏,總是不會讓他們隨意將此事敷衍了去。李絮的悲哀冤屈,劉家人不管,李家人不管,但她家先生,管得。
見淩琅的情緒安撫下來,孟秦這才上前一步,將淩琅擋在了身後,開口:“李絮一案,劉老爺應當是嫌疑人,而劉家其他人,知情不報,妨礙官府辦案,應當從犯處理,官府如今已是這般無能,區區一個商人,就需官府以此讓步嗎?”
孟秦這番話,說得當真不客氣,可是誰也奈何不了他,若是淩琅說這話,捕頭或許隻會在一旁笑嗬嗬地,可眼下,孟秦開了口,捕頭當即就笑著應和:“先生說得有理,是卑職辦事不力。”
劉二爺本來聽孟秦說話如此不客氣,正想出口諷刺幾句,可捕頭哪裏能讓人把孟秦給得罪了。百姓崇敬九安先生的名聲,而官員自然是忌憚錦衣衛的存在。錦衣衛遍布天下,季安冥作為錦衣衛指揮史,若是知曉自己的好友在這裏受了委屈,誰能保證他不會背後捅人一刀?何況,誰不想搭上季安冥這條線,畢竟季安冥是隻為秣陵帝辦事,那是秣陵帝一派的人,秣陵帝如今還正值壯年,這個時候投靠皇子站隊,儼然不如跟著秣陵帝混得好,誰都不是傻子,心裏都是門清著,是而,孟秦即便一介白身,可當真是走到哪裏都是被視作上賓對待。何況,即便沒有季安冥這層關係在,孟秦的能力也不容小覷,誰會願意得罪一個有本事的人呢。不到萬不得已,總是不想交惡的。
孟秦的一句話,似乎很快就斷定了官府的立場,淩琅自然不會傻乎乎地覺得孟秦先前不出麵到了此刻才出麵這個行為不妥,若是一開始就表明立場,那是以勢壓人,還是借的別人的勢,何況當時誰也不了解情況,貿然動手,若是誤會了劉家人也不好,但是眼下,情況已經十分明朗,再不出麵,總不能任由劉家把所有都拋得幹幹淨淨吧?
不過借此,淩琅也明白了一點,權勢,究竟有多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