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安在南陽府城門口遇上刺殺的事情,很快就被林澤查了個一清二楚。

對於這波刺殺自己的人,沈望安並不知情,他此次返京,是因為家中長輩病重,才被急召回應天府,是而一路都在日夜兼程的趕路。這也是為何淩琅在城門口見到沈望安一行人時,到了城門也未曾降速的緣由。

至於這些人為何要刺殺自己,沈望安也還雲裏霧裏的。沈望安不知曉,但是林澤也能想辦法給他查出來,那些刺客既然落到了林澤的手裏,錦衣衛裏那些審問人的手段,可不是就放著玩玩的。不用多久,一夜過去,林澤就已經將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這批人是江湖上一個殺手組織的,買凶殺人的是林家的那位少夫人。”林澤直接簡潔明了地說了結果。

此刻,林澤和沈望安正在一個雅間說話,淩琅想要湊熱鬧,便也就拉著孟秦過來了。

聽到林澤查到的結果,沈望安咳嗽了幾聲,隨後苦笑說:“命裏定數,罷了,在下也並無不妥,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正主都已經不打算追究,林澤自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何況林家也不是什麽好動的人,再則,這位林家和林澤家中還有些淵源,要真算起來,祖上五輩還是同一個祖宗出來的,若真的要辦林家的這位少夫人,指不定他回家又該被家裏怎麽念叨了。

“既然沈公子開口,這事查到這些江湖組織就算是了結了。”林澤下了定論,沈望安也並無意見。

此事一了,林澤自然也不打算在南陽府久留,和孟秦淩琅兩人商量一番後,決定明日啟程。恰巧,沈望安也要去應天府,雖說殺手已經被處置,可誰能保證之後的路上會一直安全?沈望安至少還是個惜命的人,便主動提出一道同行,林澤想了想,這若是沈望安在路上出了什麽事,林家那邊肯定逃不了,到時候還得給自己招惹麻煩,倒不如安全護送沈望安抵達。

這麽一想,林澤就應下了。

淩琅聽得雲裏霧裏的,什麽林家,還有沈望安怎麽聽到那個什麽少夫人就不打算追究了?淩琅埋了一肚子的疑問,等到一行人散了之後,就扒著孟秦要聽個解釋。

孟秦無奈,免得淩琅之後再繼續問這問那的,索性將朝廷上的那幾股權勢都和淩琅說了一遍。

如今秣陵帝在位,政治清明,可惜,因為他這皇位乃是動亂而來,再加上他的有些行為,的確有些讓百官不喜,所以朝廷之上,皇權並非真的完全獨立。

秣陵帝想要將皇權盡可能地掌握在手中,早年削番,之後又多次親征,將京都從南京遷往北京,隻因北京是秣陵帝當年是諸侯時的封地,當然,遷都一事著實麻煩,從秣陵帝登基以來,到現在,也一直都隻是在準備之中,還有出海一事,朝廷之上也多有反對之聲。

簡而言之,朝廷之上分作三派,一派是堅定的秣陵帝黨,一派是當年經過國難留下來偏向建安帝的老臣和一些態度保守的臣子,第三派自然就是中立派。

沈家毫無疑問,是秣陵帝黨,而林澤家,祖父是將軍,跟著秣陵帝多次征戰,也算是秣陵帝一派的,而除了林澤的這個林家,應天府中還有一個世家林家。世家林家的勢力要比林澤家廣一些,雙方祖上有些淵源,但是到了他們這一代,早就已經散了,尤其是這個世家林家是保守一派。

早年,秣陵帝還沒開始那麽多動作的時候,保守派和保皇派的關係其實還算不錯,至少沈家和世家林家的關係還算可以,都是世家大族,難免有所走動。而沈望安雖然體弱多病,可畢竟是沈家人,身份尊貴,是而,早年的時候,沈家就替沈望安給林家的一位小姐訂了親。

不過,沈望安成年之後,無心情愛,便就說服家中退了婚事,那林家小姐也是個傲氣的,覺得被損了自尊,前幾年一直想著讓沈望安回心轉意,直到兩年前,因為年紀大了,實在沒有法子,家中這才為她招了個上門女婿,是而,眼下大夥稱她為林少夫人。

也是因為此時,世家林家和沈家的關係,一度降作冰點,再加上朝堂上的你來我去,兩家可以說是不共戴天,而沈望安之所以不追究,大抵也是覺得自己有愧於人,所以想要化幹戈為玉帛。

聽孟秦說完這些,淩琅有些唏噓,這關沈望安什麽事?沈望安這個身子,退親其實也是為那姑娘好,若不是那姑娘自己執念,白白耽擱了自己幾年,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現在竟然還買凶殺人,淩琅覺得,這沈望安可真無辜。

這般想著,淩琅也說出來了,孟秦聽了,哭笑不得。

“你以為一個閨樓姑娘會懂什麽江湖門派?不過是披著件外皮罷了。沈家和林家是政敵,他們的目標並非真的是沈望安,而是沈家。”孟秦解釋。

淩琅擺了擺手,說:“我不懂這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我隻覺得他們這樣活得可真累。有什麽政敵不政敵的,意見不合是常事,誰有道理就聽誰的,哪有因為意見不同就要喊打喊殺的。而且,禍不及子女,再怎麽鬧騰,也是他們一輩的事,沈望安又未入朝,跟他有什麽關係?不懂他們是怎麽想的。”

聽著淩琅的這一番話,孟秦哭笑不得。其實,淩琅這話也有道理,隻是這麽簡單的道理,在沾染了權勢之後,就都變了味道。

隻是單純的意見不合嗎?不,若是誰退了那一步,手中的權勢便就弱了一分,而沈望安雖然隻是一介白身,可誰讓他得秣陵帝的喜愛呢?有沈望安在,秣陵帝總會想到沈家當年為自己所做,死去的沈家四爺,還有紅顏早逝的皇後,這讓秣陵帝對沈家有了一份不可割舍的感情,身為沈家的政敵,自然是不會樂意見到這些的。

淩琅不懂這些,她看到的都是最簡單也是最表麵的東西,可是歸根究底,本就該如此,隻是太多人的心,已經黑了。孟秦忽然有些迷惘,每朝每代,都是如此,權勢,惑人心智,可惑的又何止是一個林家。

林澤剛好折返回來,沒想到也聽見了淩琅的這番話,心下正感慨,那麽多人還沒有一個小姑娘看得通透,轉眸,卻正對上了孟秦的視線。

兩人四目相對,孟秦率先對著林澤露出了一個笑,隨後微微頷首,轉身帶著淩琅離去,淩琅並未注意到林澤,此刻還正在和孟秦抱怨著,而林澤身在原地,卻蹙起了眉。

孟秦,九安先生,這個沒有功名在身,看似雲淡風輕的人,真的那麽不在意這些嗎?不,他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一絲複雜,說不清楚是什麽東西,但是,以林澤浸染朝廷多年,自然不會覺得,眼前的這個孟秦,真的隻是一個一心為百姓著想,不慕功名的閑人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