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將那些混亂的屍骨全部都蒸上,時辰也過去了許久。
孟秦忙活了這麽久,也有些累了,去了一旁靜坐一會,又喝了幾口茶,瞧著時辰差不多了,很快又起身,招呼著捕快,將先前蒸上的蘭心雙親的屍首抬了出來。
接下來就是驗骨了。
捕快將屍首抬了出來,放在一塊敞亮的地方,隨後,孟秦取過早早就準備好的紅油紙傘,打開,撐著走到屍首前,將紅傘罩住了這些屍骨。
仵作在一旁看著,雙目都是亮晶晶的,驗骨之法,其實並非是孟秦獨創,此法在前朝前人一名有名的提刑編撰的書籍中,就曾有所提及。可提及是一回事,真的會這麽做的,卻是寥寥無幾。也曾經有人按著書上所寫的試過,可總是有這個那個的問題,明明書上寫的也不難,可真的能夠將這些法子運用到破案中的,普天之下倒是沒有幾人,如今能夠親眼見到,仵作自然是驚喜的。
兩具屍首,孟秦先檢查的是蘭心父親的。
按說,劉父乃是纏綿臥榻,病死的,而以蘭心和鄉親的說法,死前卻遭受毒打,最後沒撐過去,雖說皮肉已經腐爛,可是屍骨上,也並非就不能證明這些。
紅傘下,屍骨被傘遮蓋,不像陽光直照下那麽白亮,而在紅傘下,屍骨上很快就呈現出原先看不到的一些東西。劉父的屍首上,很大部分的骨頭上都出現了一些紅色紋路的微印,這是屍首被打過的痕跡,不知如此,在腿部,有些骨頭的連接兩頭,都有些血暈色,這是骨折的跡象。
孟秦蹙了蹙眉,將傘遞給淩琅,淩琅忙接過,恭恭敬敬地舉著,而孟秦已經半蹲下身,取過一節骨頭,照著日光查看骨頭上的情況。
陽光下,骨頭上有些紅活微印,這證明,死者是在死前遭受到的毆打,若是死後造成傷口,屍骨上則不會出現這些血印痕跡。
劉父死前的確遭受過毒打,而且從屍骨的情況上來看,情況十分嚴重,屍首的情況,和蘭心所說,算是符合,也就是說,劉父並非是病死的,而是真的被人打成重傷,最後不治身亡。雖然無法判斷劉父之死,是否真的和錢家有關,但是蘭心至少對於她父親的死因,並未說謊。
孟秦將骨頭放下之後,開始對屍體的情況進行闡述,仵作忙拿過了驗屍筆記,忙不迭地將孟秦所說,全部都記了下來。
待孟秦說完,仵作看著自己寫的東西,才開口:“死者死前遭受到了毒打,真的不是病死的。”
孟秦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後開始轉了個方向,走到劉母麵前,開始檢查劉母的屍首。
劉母的屍骨,就沒有那麽多傷口了,檢查下來,也沒有什麽明顯的問題,簡單來說,劉母的致死原因,但從身體上,無法看出,不過突然暴斃而亡的可能性,很小。
人患病,五髒六腑多多少少會和常人有所不同,雖說屍身已經腐爛,隻留下了這些骨架子,但是若是得了病的人,一些骨頭上也會呈現出來,少些骨頭,或是骨頭有些畸形,可劉母的屍首卻是完好的,所以,孟秦並不覺得劉母是暴斃而亡,他眼下倒是更相信蘭心的話。
仵作在一旁,將這些都一一記載下來,這怕是順天府接下來要重查的案子了。
等到將劉父劉母的屍首都檢查完畢,孟秦很快就叫來一些捕快,將屍骨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了屋內,兩人的屍首會暫時保存在府衙中,一直等到案情結束為止。
劉家夫妻一死,到底如何,也不能聽一麵之言,即便有李婆婆和林家夫妻的證詞,但是孟秦也需要去錢家走一趟,聽聽他們的說法。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些無名人的屍首,也都被安放在了空地上,依舊還是紅油紙傘。
屍骨在進行處理後,依舊還是呈現黑色,這個情況,是中毒的跡象,這十一個無名人士,很有可能是中毒而死,之後被凶手轉移到了山上拋屍。十一個人,凶手看來不會是一個人,必定會有同夥。
這些屍骨上,大多沒有什麽問題,不過,孟秦注意到了兩點。
一,這些骨頭中,其中有一個人的手的骸骨,手指並非是常人所見的五指,在五指之後還有一小節骸骨,此人,是六指。受害人中,有一人是六指,這算是一個特殊點,可以作為一個調查的基點。二,其中有幾節骨頭,有些畸形。
孟秦仔細觀察,大概能夠判斷出,這骨頭應該是手或者腿部,骨頭比正常人的要小一些,且有些彎曲,那麽,此人很有可能身患殘疾。
一個六指,一個可能有腿疾,或者手疾,這兩點,或許會成為他們接下來調查的突破口。
等將這些屍首全部檢驗完,天色也開始暗了下來,孟秦原本還想去查查順天府近幾年可否有不知去向的人口,十餘人,突然消失,定然會有些痕跡留下,不過也有可能,這些受害人,並非是順天府人士,不過怎麽說,也算是一個入手點。
淩琅有些累了,今日她著實是有些累到了,是而,孟秦最後還是變了打算,帶了淩琅準備回府。
季安冥也跟著一道去了。
孟秦似乎有些不滿,看到季安冥跟著他們一道上了馬車之後,難得得主動衝著季安冥開了口:“這些日子你這麽閑?”
先是陪著他們去了義莊,之後又去了蘭心家中,今日驗屍又是寸步不離的守著,這說出去,怕是都無人甘心,這錦衣衛指揮史,什麽時候這麽悠閑了?
季安冥不在意,回:“難得不用在皇上跟前辦事,我這個時候不偷閑,更待何時?”
“順天府的景致不錯,你可以去瞧瞧。”孟秦說,既然這麽閑,何不遊山玩水?
季安冥笑:“遊山玩水哪有看你們查案有趣。”說完,季安冥大概意料到孟秦會說什麽,當即又補充道:“當然,看你查案是無趣,可誰讓阿琅也在呢。”
言下之意,他就是衝著淩琅去的。
淩琅知曉他們是在開玩笑,隻是說到自己,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也沒有出言說些什麽,季安冥這會還笑嘻嘻地換了個位置,坐到了淩琅身邊,一手搭在了淩琅的肩上,說:“我家妹子如花似玉的,做大哥的總得瞧緊了才是。”
看著季安冥的爪子,孟秦覺得格外礙眼,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所:“男女授受不親,注意些。”
季安冥嘿嘿一笑:“江湖兒女,不在乎這些,阿琅都沒說什麽,你急什麽?”
淩琅倒真不在意,孟秦見此,隻覺得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倒是難得被季安冥堵得說不出話來,索性他也不管了,眼不見為淨,閉上眼睛,假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