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漫長的假期（七）
回去的路上，傅曉一直低著頭不說話。
秦子明雙手撐在後腦勺，低著頭，數著腳下地板的格子。以前他跟張穎一起上學的時候也喜歡這樣做，那時候張穎就抱著手機玩，他說話她也不大理他。印象中他總是主動的那方，習慣了受到女孩冷漠的白眼和不鹹不淡的話語，像是圍著燈火轉的蛾子。
其實心裏不好受的吧。剛剛張穎哭了誒，最難過的是他居然現在才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他真的是一個很笨很自卑的人啊，張穎說他為什麽不早點對她表白，可他怎麽敢呢？他連跟女孩說話都會臉紅，稍微受到點誇獎就會覺得是諷刺，懦弱得像個小蝸牛，一碰就縮進殼裏去，再也不出來了。
她很委屈，他也知道，可他真的不能接受她的好意啊……那樣李華會傷心，小冰塊會傷心，他也不見得會多開心。心裏真的對她沒有感覺嗎？那也不可能，即使他老得走不動了躺在**等死時也會想念張穎的吧……就像故事書裏那個征服了天下的將軍。那時候兩個人一起上學、一起吃早餐、一起逛街一起聊天的場景多美啊，像是藏在手機裏很久很久以前下載的歌，偶爾隨機播放到的時候還是會心動，然後一遍又一遍的去聽，直到聽膩了才罷休。
大概這就是所謂初戀的魅力，不是不可比擬，也不是無可替代。隻是太深刻，也狡猾的占了先機，刻在了心底最深處的位置，並再也抹不掉。
他轉著腦袋看著身旁路過的一間間熟悉的商店，想著以前在這裏的經曆。那間電玩城是他周末經常呆的地方，拳皇玩得賊溜，三國戰記一幣通關，鬥地主可以讓老板看哭……當然都是吹牛，其實他遊戲玩得也不咋樣，隻是玩得多了，不知不覺間就會給自己一種“老子天下無敵”的錯覺。
還有那家銅鑼燒，那是班上的小美女韓曉最喜歡的食物，幾乎每天晚自習前都會去買一份。張穎不喜歡她，經常跟秦子明說別人說話嗲聲嗲氣的，做作得很。秦子明自己倒覺得還好，人家有人家的說話做事方式，隻是個人看法不同而已，他一向不喜歡做什麽評論，反正別人也從未跟自己說過話就是了……
馬路對麵有家**店，那是男孩們最津津樂道的地方，充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語，而敢於打破流言蜚語，用自己雙眼去揭穿現實的勇士是李華。秦子明還記得那天他跟李華賭了個巧樂茲，然後那貨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幾分鍾後吹著口哨出來，手上拿著一盒杜蕾斯，也不顧周圍同學一副看怪物的表情，將盒子拆開後對秦子明說：“你知不知道這玩意兒還可以用來吹氣球？”
想到這裏他突然沒忍住笑了笑，旁邊的傅曉抬頭看了看他，隨即又嘴一癟眼一斜，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哼”後轉過了頭去不再看他。
他撓了撓頭，實在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得罪她了？什麽時候？什麽事？什麽話？
他在腦袋裏仔細回想了很久也沒察覺出來，但出於紳士精神他還是真心的認為一定是哪裏自己做錯了。
他拿手拔了拔傅曉頭上的那根呆毛，傅曉回頭瞪他：“幹嘛？”
“我錯了。”語氣誠懇態度端正。
“哼。”依舊一副傲嬌模樣。
秦子明抽了抽嘴角：“我真錯了。”
“你沒錯。”傅曉說：“你說得對，那樣對人家女孩子確實不好，尤其還是你的初戀對象。”
“初次暗戀的對象……”秦子明小聲糾正道。
“可是她真的是個bitch！”傅曉大喊。
“這樣說就過分了。”秦子明臉拉了下來。
“好吧好吧我說過分了。”傅曉咬牙，“我就是看不慣她那樣隨意的看待你，把你當成什麽了啊！想要的時候就要，不要的時候就丟棄！真氣人！”
“我都沒啥意見不是……其實真不能怨她啊。”秦子明嘟囔。
“你怎麽變得這麽慫啊？我真是窩火！”
“我一直都這麽慫啊……從小到大，慫習慣了。”秦子明說。
傅曉跺腳：“才不是！你以前很勇敢的！比誰都永遠比誰都可靠！”
“你以前又不認識我……”
傅曉被他嗆住了，一張臉變了又變，咬牙切齒一副恨鐵不成鋼春水向東流的悲憤樣子，一跺腳後大叫道：“你真是氣死老子了！”
秦子明：“……”
“我就是見不得你受欺負，這樣我感覺自己也受欺負了。”傅曉皺眉。
“你不就經常欺負我麽……”秦子明弱弱的說道。
“那不一樣！那是愛！”傅曉說：“而且我欺負你那是天經地義！你隨著我也是天經地義！”
“這又是哪門子歪理？”
“這就是我的道理。”傅曉臉一揚，呆毛隨風飄飛，“我欺負你就行，別人就是不行！我告訴你，你以後不許跟那個女人聯係了，否則，”她臉一黑露出個凶狠的表情：“我就——殺了她！”
秦子明打了個寒顫：“殺人犯法是要坐牢的，你滿十八歲沒有？”
“還沒呢！”
傅曉頭一甩，“再說了，人類的法律又管不了我。”
“你又不是外星人！”
“你咋不知道我是外星人？”傅曉給了他個白眼：“我告訴你，我是來自獵戶座的天使，就是為了守護你才大老遠專門飛過來的！”
“我真是……感動得痛哭流涕不能自已……”秦子明捂臉。
“所以呢，你得對我負責知道嗎？”
“這話偏得有點厲害……說出來人會誤會……”
“反正我不管。”傅曉一手按住秦子明的肩膀，認真的說：“我可以無條件的對你好，你也得無條件的對我好才行。”
四目相對，秦子明的臉微不可察的紅了紅，咳了咳嘀咕道：“咱倆不是……沒來電麽……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的……”
“這不廢話麽？”傅曉又是一個大大的白眼，吐吐舌頭道：“你還想怎樣？哥哥不就該對妹妹好嗎？就算全世界塌下來也會替妹妹頂著的那種好。”
“那是嚴重妹控……”
“有我這麽可愛的一個妹妹你還不控，你可真是個死基佬！”
“我再次申明，本人男，性取向女！”
“怎麽證明？”傅曉咧嘴笑。
“我靠！這還用證明嗎？”
“不如……”傅曉突然賊賊的笑了笑，然後做了個不可思議的舉動。她踮起腳來，雙唇觸到了秦子明的唇上，清香撲鼻而來，秦子明的大腦一瞬間完全陷入了空白，仿佛停止運轉了的電腦CPU。
陽光耀目，無人的街道上，女孩踮腳親吻男孩，影子重疊，目光交錯，盛大的白光中似乎有白色的、透明的羽翼展開，灑落遍地的光暈。
秦子明就那樣呆在那裏，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反應過來，回響在腦海裏的第一句話是：我靠，老子保留了十八年的初吻啊！就這樣沒了！？就這樣被一個來曆不明身份不明的不良女孩奪走了！？
“嗯，心跳有加速。”傅曉拍了拍他的胸膛，一副心安理得的笑：“這樣我就放心了。”
秦子明炸毛：“我靠你在幹什麽！？”
“測試你的性取向啊，別這麽緊張。”傅曉白了一眼他，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像隻偷了胡蘿卜的小白兔！
秦子明站在原地，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嘴一癟眼眶一酸差點落出淚來，那模樣，委屈的像是古時候受了不良公子哥調戲的小家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