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名為悲願的祈禱（九）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像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
一會兒翅膀碰著海浪，一會兒箭一般地直衝烏雲，它叫喊著，——就像在鳥兒勇敢的叫喊聲裏，烏雲聽出了歡樂。
在這叫喊聲裏——充滿著對暴風雨的渴望！在這叫喊聲裏，烏雲聽出了憤怒的力量、熱情的火焰和勝利的信心。
海鷗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呻吟著，——呻吟著，它們在大海上飛竄，想把自己對暴風雨的恐懼，掩藏在大海深處。
海鴨也在呻吟著，——它們這些海鴨啊，享受不了生活的戰鬥的歡樂；轟隆隆的雷聲就把它們嚇壞了。
蠢笨的企鵝，膽怯地把肥胖的身體躲藏在懸崖底下……隻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飛翔！
烏雲越來越暗，越來越低，向海麵直壓下來，而波浪一邊歌唱，一邊衝向高空，去迎接那雷聲。
雷聲轟響，波浪在憤怒的飛沫中呼叫，跟狂風爭鳴。看吧，狂風緊緊抱起一層層巨浪。惡狠狠地把它們甩在懸崖上，把這些大塊的翡翠摔成塵霧和碎末。
海燕叫喊著，飛翔著，像黑色的閃電，箭一般地穿過烏雲，翅膀掠起波浪的飛沫。
看吧，它飛舞著，像個精靈，——高傲的、黑色的暴風雨的精靈，——它在大笑，它又在號叫……它笑那些烏雲，它因為歡樂而號叫！
這個敏感的精靈，——它從雷聲的震怒裏，早就聽出了困乏，它深信，烏雲遮不住太陽，——是的，遮不住的！
狂風怒吼……雷聲轟鳴……
一堆堆烏雲，像青色的火焰，在無底的大海上燃燒。大海抓住閃電的箭光，把它們熄滅在自己的深淵裏。這些閃電的影子，活像一條條火蛇，在大海裏蜿蜒遊動，一晃就消失了。
——暴風雨，暴風雨就要來了！
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閃電中間，高傲地飛翔；這是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高爾基《海燕》
天使在空中翱翔，她展開潔白的雙翼，水浪卷成柱狀的漩渦將她包圍，連空中仿若銀蛇般猙獰的閃電也被這道漩渦吞沒。
而大蛇為她起舞，它是那樣的巨大，像是希臘神話中戰勝波爾修斯的水怪，片片黑鱗在閃電的照耀下仿若鏡片。他在海浪中翻滾身軀，若蛟龍般咆哮升天！
天使與蛇的共舞，攪起吞天滅地的海浪！那古老的城市在它們的腳下一點點的上升，耀發著火山般熱烈的紅光！
這天地間最是奇偉的一幕、這隻存在於幻想與史詩中的一幕！那被人類嘲笑成原始之人想象的神話在這一刻複蘇。麵對這樣的奇觀，顫栗吧！悲歎吧！痛苦吧！人類！亦或……臣服、匍匐、然後歌頌！
傅天城屹立在風暴與巨浪包圍的孤島燈塔上，高舉雙手瘋狂的大笑！他見到了——這輩子能想象到的最奇美的史詩，那高高在上的潔美身姿、那巍峨森然的錚錚鐵鱗！那高聳入雲的卷天水渦！那從海底5000米拔地而起的巨大城市！
就像那詩人手下詩篇的末尾、交響樂最盛大的**，一切的一切，到這一刻全部化作了巨浪與閃電交相輝印、天使與大蛇齊頭共舞！
“啊！多麽偉大的神啊！多麽淒美的故事啊！”他高聲呼喊，邊哭邊笑，像個失去了理智的瘋子。
與傅天城瘋狂的醜陋模樣不同，屹立於山崖之上的紅發男孩表現得則平靜得多。他雙手交叉跌在胸前，一腳踏在臨崖的翹岩上，一腳踩在鬆軟的沙地裏。他隻是微笑——微笑地看著千層海浪，微笑地看著半空中的大蛇與天使、微笑地看著這仿若末世來臨前的一幕。是他親手製造了這一場演出，是他主導了這一切的奏樂，但他既不驕傲也不自滿。他就像個極有修養的觀眾，隻是為這華麗的一幕獻上一朵滿意的微笑。
水沫飛濺，巨浪拍岸。這一刻無數黑翅的大鳥圍繞著天使與大蛇飛舞，他們像是高爾基散文裏的海燕，迎著鉛色的烏雲和暴風雨盤旋。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轟鳴的聲響——那期待已久的古老城市終於在千呼萬喚中露出了一角。有黑色巨石和骷髏澆築而成的高塔首先突破海麵露頭，它像是刺破海麵的一把利劍，上麵閃耀濯濯紅光！
亞特蘭蒂斯，那是神的名字，那是城市的名字，那更是——命運的名字！
“真是醜陋的一幕啊……”看客唏噓：“上萬年的沉睡，是什麽讓你失去了往日的榮光？”
“是海水腐蝕了你的堅石？是海藻覆蓋了你的輪廓？還是不法之人偷竊了你的核心？”
——激戰的槍與刀，火之靈紋與奧丁之魂，最古老的二神為了那塊血色的晶石，從五千米的海底一路糾纏，直到這座城市重新現世！
古老的神殿、刀劍鑄成的王座之下，獵刀與銀槍相碰，靈力擴散爆發，又是激起外麵不知多厚的大浪！
“是你的傲慢！是你的自大！是你的自私！才逼迫得我走投無路！”
咆哮聲中銀槍刺中了龔衍的胸膛，將他釘死在王座之上。
發紅的雙瞳，神也不過是被憤怒支配的奴隸。他責問著昔日的同伴、那最古老的契約者今日竟然在此爆發出神戰，想想真是命運不羈的嘲諷！
那被鮮血染紅的貪狼隻是嘲笑，他拔出了胸前的銀槍，“你太愚昧、你太弱小、你太自以為是。你不配——冠以那名為希望的“天回”！”
古老的神祇、名為希望的神祇、在“聖子”出現之前五神中最弱小、也是最被照顧的一位，卻卑微地守著名為“過去”的枷鎖，而不敢往前邁進！
感受到他最不屑的嘲諷、這麽多年來，他為什麽還是看不起自己？這麽多年，他為什麽從未放過自己？名為“希望”？真是可笑！幻境不是希望！幻境隻是對於現實的逃避罷了！
銀槍閃爍，神祇怒吼，他是自己的親人、名為“破壞”的哥哥，破壞之後為新生，新生之後為希望。他本該是自己最親的哥哥！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放棄自己？為什麽要創造名為“明日”的聖子？
貪狼依舊冷笑，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屑。那把火紅獵刀輕易地抵擋著銀槍的進攻，他閑庭信步，一如既往的強大，一如既往的驕傲，一如既往的……令人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