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野犬與獅子（三十三）
“他再一次違背了平衡，應該說反而加劇了這一進程。”破軍說：“這個女孩就是由聖子所創造出來的第一個‘靈族’，他將本該不屬於這種生物的力量賦予了她，令她變成了不容於世的異類和怪物。於是人類舉起了反抗的大旗來推翻他的統治，將異類燒死在十字架上，作為懲罰甚至封印了她的靈魂。”
“哥哥，我很害怕……”
女孩蜷縮在自己哥哥的胸膛裏，瞪大翡色的眼瞳驚恐地望著外麵。
“不要害怕，亞特蘭蒂斯。”男孩安慰她道：“他們隻是不理解罷了，我會說服他們接受你。人類和我們之間，不應該存在戰爭。”
呂林再次感覺到了那股悲傷感和絕望感，因為外麵的戰火已經被點燃，雅典的勇士攻破了亞特蘭蒂斯的城門，巨人們舉起巨石砸向他們所在的高塔，整個城市在流血，瀕死的獨角獸躺在廢墟之中孤獨地哀鳴。
“我不害怕，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話，我不希望哥哥也因此受到傷害。”
女孩站了起來，她親吻了男孩的額頭，然後笑了：“我會等哥哥的，不論多久。我們終將重逢。”
然後她舉起手上金色的聖劍，撐開潔白的雙翼，在男孩絕望的呼喊聲中衝破了窗戶，飛出了高塔。在那裏迎接她的是飛在天空中的獅鷲群，以及它們肩膀上坐著的冷眼的軍隊。
呂林流出眼淚來，時之輪不受控製的運轉，作為旁觀者的他甚至都想不惜一切改變這一注定悲傷的結局，更何況當事者的聖子？
那個男孩踉蹌著奔出高塔，正看見天使從天墜落，無數的箭矢洞穿了她潔白的身軀，天空血染般的紅。
他絕望地看著這一幕，繼而憤怒了，那股憤怒如此巨大，甚至感染了他旁邊的呂林。
“我曾經對你們報過指望！”他同男孩一起大吼，向外麵滿天滿地龐大的雅典軍隊。
“我曾親手創造這一切！”
“但是，如今，我隻想全部毀掉！”
於是大海翻湧了起來，巨浪以吞天之勢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對麵的軍隊連同整個城市全部吞末，亞特蘭蒂斯徹底沉入到了海底。果然如同破軍所說，聖子在最後一刻擁有的感情隻有一種，那就是後悔。
破軍冷眼看著這一切，甚至輕輕地笑了：“如果說這隻是一場意外，那麽在他第三次轉世時候的所作所為就簡直稱得上瘋狂，他給這個世界——這個他一手創造的世界帶來了足以毀滅一切的災難——一場名為“靈族”的災難。”
畫麵流轉，滿山遍野的桃花盛開，亂花漸欲迷人眼。
鹹陽的春天，小男孩在桃花林中奔跑，身後跟著幾個小太監，他穿著繡織的小襖，外麵還罩著一件白色的狐裘，戴著四珠的冠帽，冠帽上的長旒隨著他的跑動而左右搖晃著。小太監們甚至跟不上他的步伐，隻得在後麵焦急著大喊：“亥公子，亥公子等等我們！”
小男孩不理他們，隻顧自地奔跑，灑下一連串的歡笑聲。這樣跑了一段時間後，身後太監們的呼喊聲不見了，他停下，回望，隻見一片粉色桃林，他迷路了。
於是他開始變得害怕了起來，一步一步慢慢地後退，突然腳下絆到了什麽東西，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唉喲。”他吃痛地呼喊了一聲。
可是再爬起來時，他突然被眼前所見之物驚訝得說不出話了，漂亮的眼瞳裏浮出一陣亮光。
那是一個白色的繭，居然結在最大的一顆桃花樹上，透明的絲線盤成一縷縷的光亮，小男孩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將腦袋貼在繭上，偷偷地往裏望。
繭裏居然沉睡著一個小姑娘，她的頭發很長，將她的全身包裹，隻剩下一張潔白的小臉露在外麵。
當小男孩靠近繭並向裏麵望去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小女孩突然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回望小男孩，然後對著他微笑。
“我們……又見麵了。”
“這次，你叫什麽名字呢？”
小男孩怔怔地看著她，瞳孔輕晃，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本能般的脫口而出：“胡亥，我叫胡亥。”
“我叫葵，謝謝你喚醒我。”
“你是妖怪嗎？為什麽會在繭裏？”
“不，我不是妖怪，我在這裏的原因是因為——我一直在等你。”
他們四目相望，小男孩突然臉上浮出笑來，他用手一層層剝開繭殼，伸手將她從繭裏拉了出來，為她披上自己的狐裘外套，說：“那你從今天開始，就屬於我胡亥一個人的了。”
於是他們手拉手一起奔跑了起來，桃花在他們的身後飄落成河。
“不可能！”呂林大喊：“天溯已經徹底被你毀滅了，那個小女孩，她又到底是誰？”
“是的，天溯已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的意識被摧毀，靈力被打散。可是她還有一個身份，即使是跟她同為五神之一的其餘四神也無法相比的獨特身份。她曾經是混沌的主人，代表著寂和荒，也就是說，早在這個世界誕生之前，她就已經存在了。”
“當她的意識被摧毀後，她回到了混沌之中。混沌之中本是不可能誕生生命的，但是早在聖子被創造出來之時，與他對應的荒裏也同時誕生出來了一個生命。”破軍幽幽地說：“這個孩子相當於天溯的女兒，當她誕生之際，其實也就預示著本身天溯的隕落。可是那時候她隱藏得那麽好，甚至我們沒要任何一個人發現了這個小女孩的存在。”
“她是與聖子共生的意識？”呂林問。
“可以這樣說。”破軍點頭：“可是混沌之中擁有的隻是邪惡和蒙昧，於是在混沌中產生的生命又能好到哪裏去呢？她吸收了混沌，混沌代表著毀滅。這是創造帶來的對立——世界一切都是對立而平衡的，便如陰陽魚的兩極。聖子的誕生代表著創造，而混沌中誕生的她則代表著毀滅。”
“如果我們早點發現這一點，說不定一切都不會發生了。”破軍繼續說：“邪惡與正義總是並存的。我們將自己認為最好的、所有的優點賦予了聖子，也就將罪惡的、所有的缺點留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