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終焉之中（四）
氙氣燈刺破雲層，銀白色的EC—135直升機垂直著降落，駕駛員一臉的輕鬆，他戴著耳機，正在收聽阿黛爾回歸創作的新曲《When we were young》，並跟著旋律搖擺腦袋。
查爾斯抬頭，在看見直升機的那一刻心裏鬆了一口氣。現在隻需要乘坐飛機回到歐洲，將塔提娜交給英靈殿之後他就可以再次見到自己的妻子了。他愛她勝過一切，哪怕不惜背叛老友出賣靈魂。
狂風肆虐，這架12.16米長的鋼鐵怪物帶起的風將草地刮成起伏的波浪，查爾斯微微眯眼，一股令他感覺駭然的黑色身影在不遠處的樹影下一閃即逝。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眼花。
發動機轟鳴的嗡嗡聲中，一股危險的嗚咽聲在他身後響起。
他猛的回頭，可是已經晚了，被鐵皮包裹的拳頭勢大力沉，在他看見它的一瞬間就已經被轟飛，還是之前受傷的腹部，隻是這一次比之上一次受傷更重！
喉嚨處一片腥甜，銀色長槍嘩的掉落，查爾斯猛的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像是炮彈般倒飛了出去。與此同時那個黑色的怪物跟隨著他跑動，從他背上“扯”下昏迷的銀發女孩，然後抱著她繼續追著查爾斯奔跑。
落地的查爾斯甚至想都沒想，強忍著劇痛翻身站起，撒腿就跑！
他明白自己不是這頭怪物的對手，即使他與龔衍聯手也隻是勉強打成了平局，獨自麵對它的下場隻有一個字——死。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它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它會襲擊自己？它所仇恨著的不應該是龔衍嗎？
查爾斯的速度明顯不如黑色怪物，它抱著嬌小的塔提娜奔跑起來絲毫不受影響，在追上查爾斯之後一把揪住了他的後衣領，然後在對方的慘呼聲中將他掄起拍在了地上！
查爾斯隻感覺在這樣的一擊下自己全身骨頭都斷裂了，他躺倒在草地上，口鼻耳中不停的冒出鮮血，他用那雙冰藍色的瞳孔絕望的望著頭頂的黑影，陽光也照不進包裹在他體外的那層黑炎。
他隻感覺那雙眼睛那麽熟悉……
黑影一拳頭砸在了查爾斯的臉上，將它整個腦袋都轟進了泥土裏。然後他仰起頭，對著半空中尚未降落的直升機發出野獸般狂暴的咆哮！
“那是……什麽東西？”
咆哮聲是如此的洪亮，聲浪甚至令直升機上的顯示屏砰的一聲破碎，戴著耳機的駕駛員望著腳下那團燃燒著的黑影，瞳孔因為驚懼而劇烈的搖晃著。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放棄了接人的任務，手指不停的點在那些複雜的按鈕處，直升機停止了下降的趨勢，並緩緩的往上升，此刻的直升機離地麵尚有六米以上的距離。
如果這不是一台普通的運輸機，沒有攜帶任何自衛武器的話，他甚至不介意直接向下麵的黑影來那麽一導彈！它給人的壓迫感實在太強了！就像在深海潛泳時對麵突然遊過來一頭虎鯨。可是現在論體型來說，直升機明明才應該是“虎鯨”才對……
黑影仰頭，它望著緩緩上升的直升機，從齒縫間發出危險的嗚咽。他將塔提娜放到地上，自己四肢著地，全身的力量在關節處聚集。然後它啟動，速度比任何一名人類運動員還快，沿途甚至留下肉眼可見的幻影！
“怪物啊！”
駕駛員失聲尖叫。他似乎預感到了黑影接下來的動作，大腦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理智告訴他這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什麽東西能夠一下子蹦到6、7米高的高空？美國隊長！？
“快快快！快他媽的往上升啊！”他對著儀表盤咆哮。
黑影的速度越來越快，同時也越來越接近直升機，得到了足夠多的動能後它猛的一下子躍起，像一隻展翅的飛鳥般躍到了半空中！並雙手緊緊的抓住了直升機的滑行橇！
駕駛員慌了，他沒想到這種事真的會發生，顯示儀上現出一個大大的驚歎號，警報聲響起，那玩意兒的重量顯然不輕，致使這台鋼鐵怪物也不由的往下墜了墜！
但好在它還是穩住了，駕駛員顯然是個熟練的老手，這樣的狀況下他還是迅速的調整過來了飛機的姿態，螺旋槳的功率加大，他要帶著那頭怪物飛到天上去！
任你再牛逼你又能在半空中吊多久？你這是自尋死路！
直升機迅速的上升，駕駛員穩住飛機姿態的同時也穩住了自己的心態。“不要亂史密斯”，他告訴自己，“它不可能翻到飛機上麵來的！”
可是那頭黑色怪物似乎就是為了打破“不可能”這個詞語而生的，它又發出了一陣咆哮，身上的鋼鐵盔甲咣咣作響，它猛的大吼，手臂彎曲，憑蠻力將自己的身體整個往上拉起！
但是這樣超自然的力氣卻致使左邊的滑行橇咣然斷裂，他差點一下子掉落下去，失去了一半支撐點的他隻能憑單手保持平衡，他似乎再也無法往上拉！
聽著駕駛艙裏傳來的警報聲，駕駛員卻忍不住雀躍，“太好了！太好了！趕緊再用力啊怪物！將另一邊滑行橇也一起拉下去才好！”
轉瞬之間直升機已經升到了上百米高的高空，這樣的距離掉落下去，美國隊長也得吐血而亡吧？
黑影不是沒有智力的蠻獸，它也感知到了危險，但內心湧出來的暴力不允許他就此放棄，在歇息了十幾秒後它突然再次用力，滑行橇與機身連接處傳來斷裂的咣咣聲，終於也支撐不住整個掉落！
可駕駛員還來不及歡呼時卻又驚呆了，借助著那股反作用力黑影整個人往上撞去，腦袋直接撞破了底艙！
警報聲拉響，駕駛員望著顯示儀上那串紅色的英文字母，麵色蒼白如雪……
他撞破的地方……正好是儲油箱所在的位置……
失去了支撐點的黑影直直的往下墜落，幾秒後直升機轟然炸裂，在半空中騰出一朵耀眼的蘑菇火之後化作鐵片紛飛……
黑影重重的砸地，在雨後濕潤的地表撼出一個大大的人形輪廓，草原隨著震**波的傳播而起伏，天空中烏雲囤積，很快就落下大滴的白雨。
塔提娜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得像是黑夜。轟鳴的雷聲中她睜開雙眼，聽見雨滴濺落在鐵甲上的嘀嗒之聲。
一身黑色的人將身體支開撐在她的頭上，似乎在為她擋雨。他的頭發很長，濃密得像是獅鬢，被雨水打濕後垂落下來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臉龐。
這時候的他似乎恢複了一絲清醒，正拿那雙軟軟的棕色眸子望著塔提娜，一眨也不眨。
塔提娜伸出小手去撫摸他的臉龐。暴雨中他和她四目相對，似乎是相遇的陌生人，又似乎是早已認識的好朋友。
雨聲嘩然，彼此靜默無言，甚至兩人都失去了哭泣或者大笑的功能，唯有綿密的悲傷情緒在彼此的心底流淌，像是永不幹涸的河流。
原來……
我們都未曾忘記。
即使歲月將我們變成不可相認的怪物，即使命運將我們拉扯成麵無全非的野獸……
但是……
在黑色或者銀白的外表下，是兩顆同樣滾燙的、火色的心……
那是神也無法改變的法則，那是……
人類的情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