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九重增城（三）
“我看見他們來這裏了。”
進門後，小胖子邊搓手邊說，“我親眼看見那艘船開了過來。他們是來接我們回去的。”
“回去？去哪兒呢？”小女孩嘟起嘴。
“回家啊。家！”小胖子比了個房子的形狀，然後突然撓撓頭，嘟囔道：“雖然咱倆都無家可歸就是了。”
“我不是無家可歸，我有家的。”小女孩嘟嘴說，“我隻是不想回家。家裏都沒人陪我玩，這裏有小豬，還有小鴨子！”
“可是我們會死的誒！”小胖子小聲說：“你忘了我跟你說的了嗎？那些被送進療養院裏的孩子，他們都死了！我和小鴨子親眼看見他們的屍體被人扔進了海裏。老師們騙了我們，他們不是生病了，他們是再也回不來了！”
小姑娘垂下了頭，圈著手指沉默。小胖子見狀急了，跺了跺腳說：“你想想，兩年前跟我們一起來的那批同伴如今他們還有幾人還活著？先是3樓的，再是2樓的，前幾天A004號也被帶進療養院了。接下來就該輪到小鴨子了！”
沒錯，整個樓層是按照等階來排列的，這些孩子被分為A、B、C三級，三樓住的全是C級，二樓則是B級，一樓是A級。C級人數最多，大概有200名，A級最少，不到20人，最近人數更是在瘋狂減少之中，老師們說是島上突發流行性感冒，於是生病的孩子們則全部被隔離進小喬老師的療養院裏去了。
小姑娘還是沉默，小男孩一咬牙，他跑到小桌邊，將擺在桌子上的千紙鶴罐倒空了出來，那些五顏六色的千紙鶴灑了一地，同時灑落一地的還有藏在裏麵的紅的白的藥丸……
“我們沒生病，為什麽天天逼著我們吃這些藥丸？為什麽我們會總是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為什麽總有人課上到一半就突然暈倒，然後被送進療養院就再也沒出來過？這些都是大人們的陰謀啊！我們就是他們獲取力量的實驗品！”
小胖子漲紅了臉小聲吼道。
“可是……可是……”小姑娘垂著頭，“我們是逃不出去的。沒有人能夠逃出去，除了長翅膀的鳥兒。”
“我有辦法！”
小胖子說，“我知道逃跑的途徑，我已經逃出去無數回了，我可以帶著你一起走，還有小鴨子。我們可以趁夜逃到那艘船裏去，等到了陸上我們就安全了！”
“決定吧，小冰塊。”他握著她冰冷的手，認真的說：“決定吧，是選擇跟我一起逃亡，還是留在這裏接受命運。要記住，你在這個世界上能信任的人——隻有我一個！”
……
江勤踏下甲板，當皮鞋沾染濕潤沙地的那一刻，他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候他跟隨自己的“領導”第一次來這裏——位於南沙群島最末也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島嶼，甚至在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方，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一切，天真的認為這些孩子真的是送過來“接受特殊治療”的，他認為自己在做的是正義之事，殊不知他正一步步踏足的、正是地獄。
他是個好軍人，軍人的原則是接受命令並服從命令。不管這個命令是叫他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歡迎歡迎。”年邁的花發校長頂著海風親自過來迎接，他是個印度人，臉色焦黃布滿老年斑，身軀高大，年輕時也應該是個健壯的男人，隻是這麽多年過去，江勤看著他一年比一邊衰老，也許過不了幾年後這座島嶼就該換主人了，如果……這份罪惡的實驗還將繼續下去的話。
江勤握住他的手，勉強笑笑。校長的身後是一排白衣的醫護人員和女傭。現在時間是下午兩點半，老師們正在忙著給孩子們準備下午第一節課。
拉哈爾校長將目光投向軍艦上，江勤看在眼裏，心裏冒刺的同時臉上卻浮出一抹笑：“一共73名實驗品，中途死掉8名，還剩65名。”
“A級呢？我們現在急需A級！”
拉哈爾校長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焦急和貪婪之色。
“A級6名。都還活著。”江勤說。
“那就好！那就好！”拉哈爾鬆了一口氣，然後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態，笑了笑對江勤說道：“我們的研究現在正處於一個突破性的階段。如果這次成功，很有可能造出傳說中能夠媲美“始源三家”級別的超級靈紋。為此家主給我們的指示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成功！”
“我明白，拉哈爾校長。”江勤笑笑，“我會全力支持你們的工作！”
“這邊請這邊請，今天正好是6月1號兒童節，晚上我們安排了孩子們表演節目，大校今晚可一定要留下來欣賞完再走……”
“一定。”
江勤回頭，看見那個中分頭的男人正幫著年邁的米歇爾醫師搬運醫學器材，他也注意到了江勤在看他，遙遙的對他笑了笑。
“謝謝你啊，小夥子。”
“不客氣，都是我分內之事。”
米歇爾醫師拿手拭幹了額頭上的汗珠，抬起頭用碧藍色的眼瞳打量著麵前的男人，他突然愣了愣，眼裏掠過一絲茫然，問：“你是……”
男人搬箱子的手一停，歎氣搖頭道，“哎呀哎呀，醫生你可真健忘啊。”
他從衣兜裏掏出來一塊銀色的懷表，懷表垂下左右晃動，米歇爾醫師看著那塊表，眼珠隨著懷表的晃動而移動，逐漸顯出迷茫。
“我是你的助手啊，醫生。你有兩個助手，都是哈佛大學醫學院畢業的學生。喬治昨晚下到地牢裏去時被那些實驗品吃掉了，而我如今是你唯一的助手。”男人用催眠般的細柔聲音緩緩說道。
“啊，對，你叫大澤直樹，是我的助手。瞧我這記性！”米歇爾醫師一拍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您慢點走。”男人一手擰一個箱子，背上還背著個大醫藥包，讓出道路來給米歇爾。
後麵穿著軍服的軍人們打開了船艙，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聲從裏麵傳來，那些剛剛經曆了“洗腦”的實驗品們初接觸陽光，便如惡鬼接受聖光的洗禮，不由的發起了狂。
“記得給他們注射苯巴比妥！不要拽他們！也不要打他們！你們這些混蛋，對待孩子們就不能溫柔一點嗎！”米歇爾回頭大喊。
一個個鐵籠子用吊艙從裏麵被運輸了出來，整整齊齊的碼在海灘上，一共73個，其中8個是空的，而剩餘的65個籠子裏每一個裏麵都裝著一個小孩子。他們年齡不一，最小的隻有4歲，最大的有12歲，但都不會超過13歲。超過13歲的孩子，“洗腦”以及後續的“改造”就變成了一件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孩子們都**著身體，蓬頭垢麵，他們睜著大大的、驚恐的眼瞳望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有些孩子洗腦還未結束，還能發出刺耳的尖叫，甚至哭喊呼喚自己的父母。有的孩子洗腦已經結束，他們隻是單純的害怕，像是野獸天生害怕鐵籠。他們咧開嘴露出牙床，從嘴邊流出混含著牙血的口水，臉上是一塊塊尚未完全成形的斑紋……
這些孩子……居然全是靈族！